自然˙人類˙人心之鬥爭讀雨果 《 海上勞工 》
上世紀80年代初期,我在青春年少時讀了一本書--雨果的《海上勞工》。當時書中的男主人公吉利亞特悲劇性的愛情故事,長時間激蕩著我年輕的靈魂,長時期繚繞於腦海中,以至於幾十年不能忘懷。
悵然之情不減當年
19世紀初,吉利亞特生活在英吉利海峽中格爾倫斯島上,一個偏遠角落的神秘住宅裡;他出生詭秘,很早成為孤兒,背景無人知曉,過著與世隔絕般的生活。然而,當他少年時在一個聖誕節,看到走在前面的清純美麗的少女,德玉西特在雪地上寫下他的名字--吉利亞特後,他對少女的愛就深扎在心中,直到最後他為了少女的幸福,犧牲了自己的愛情。他在岩石上望著蒼茫的大海,看著載著少女和她的牧師丈夫遠去的船隻,海潮漫過他的身體......
將近三十年後的今天,我重讀它,仍然在此情節上心情激動,悵然之情不減當年,不過,今天的思緒可能更多了些。書中人物內心的掙扎、鬥爭、沉淪和超越,跌宕起伏,抓住人的心。其中對於偽君子克呂班的描寫,尤其尖銳,如果說大自然有其深淵黑暗的力量,克氏內心的黑暗就與此相互映照。他一生都在爭取人的讚賞和名譽,但內心卻充滿著對自己不能生在富人家庭而耿耿於懷;他憎恨道德,但表面卻是十足的道德君子;他對人充滿了仇恨,而且誰對他好,他就更加恨誰!德玉西特的叔叔李特爾芮對他最好,他卻用詭計毀掉了李最大的產業--一艘最先進的蒸汽船,表面上他卻愛神愛人。雨果指出「偽善者另一個意義是受苦人。」「要在口蜜腹劍的矛盾裡,保持永久的平衡,是多麼辛苦的工作。」這對今天我們在信仰的追求上,在道德的完善上,有很大的提醒。
對自然桎梏的反抗
書中第二部用了大量的篇幅來寫吉利亞特與海洋、風暴、黑夜、時間的搏鬥。當蒸汽船在離海岸九公里多的一對怪石雙礁中,被擱淺卡在其中後,船體和機器尚未受損。李特爾芮希望有一位英雄來營救他的全部財產,這在人看是不可能的任務,因那是在礁石林立的區域,當時德玉西特願意嫁給願意去的人。沒有人敢於承擔,只有內心深愛著德玉西特的吉利亞特。
雨果在此書中重墨渲染的就是這部,正如他所說的:「宗教、社會、自然,是人類三大鬥爭的對象;這三者同時也是人類的三種需要。」他在《巴黎聖母院》和《悲慘世界》中講到了前兩種,這本書是要講第三種--對自然桎梏的反抗。那麼,雨果是怎樣看待人類與自然的呢?他基本上是把它們放在一個對立面上。「自然的力量是無限的機器,機器(人所造的)只是有限的力量。所謂航行,不過是這兩種機器,無窮的和智慧的機器之間的鬥爭罷了......只有這些規律還沒有被人完全發現,鬥爭就要繼續進行」,「人懷疑海,海懷疑人」,「對人類多方排斥的荒漠廣大的空間,被自己的道路發展的大自然的緘默冷酷、被動的、不可調和的偉大自然法則......一切都是他的敵人,沒有一個朋友。」
過高估計人的精神
誠然,我們承認大自然的狂暴,但對於其原因卻要有認識。聖經說,神所創造的世界原是好的,但當人犯罪墮落後,大地受到咒詛,「地必為你的緣故受咒詛」,不僅如此,大地會肆虐人類,「地必給你長出荊棘和蒺藜來」。所以,一方面不能將大自然無限的美化,好像法國的盧梭那樣;在我小時候,也常把大自然比擬作母親,作深情的歌唱,好像郭沫若抒發《地球,我的母親!》另一方面,要知道人對大自然暴虐要負的原初責任。
雨果也看到自然的兩面性,「大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時也是冷酷的屠夫。」但他的焦點集中在吉利亞特人的意志,對抗大自然的狂暴上。然而,就是人類在對大自然的無止境鬥爭中,忘記了自身的責任,不是佔有索取和摧殘,更是管理呵護。「治理這地,管理海中的魚,空中的鳥,和地上各樣行動的活物」,表達出原創者對人的期盼。可惜人陶醉在「與地奮鬥,其樂無窮」之中,已忘記了自己的使命,背離了與大自然和諧共處的目標。雨果對人的精神過高估計,反映出那個時代對人性過分樂觀的特徵。
最後,我要承認,雨果在描寫大海、風暴、狂濤、礁石上,是無與倫比的寫手,充分表現出歐洲人對海洋征服的熱忱和熟悉,值得華人讀者朋友看看他眼中的海洋。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