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昌:從破碎到重整
台上的林承昌牧師笑容可掬、表情從容,抱著吉他唱歌分享,還帶領觀眾哼唱互動,令台下的我難以相信,他是一個長期跟抑鬱病抗爭的患者。他坦言:「抑鬱病是每天的現實,每晚要打的一場仗......每次分享心都疼痛,之前一晚也掙扎難眠......很多時候,人以為成功才可以幫助身邊的人,但是在我生命裡發生的困難、痛苦、失敗,卻更能祝福他人!」這是怎麼樣的生命歷程?故事得從十多年前說起......
錯誤方法逃避痛苦
林承昌牧師(Rev. Alfred Lam)尚未意識自己有抑鬱病以先,太太Anna已留意到他害怕見人,表現退縮,跟素來正面外向、愛招呼朋友到家裡作客的他落差頗大。及後,他又會無緣無故嚎啕大哭、感到胸口剌痛、不能集中精神工作......更糟糕的是,有自殺傾向。被確診患上抑鬱病,有如宣判他是個失敗者,叫他初嘗深深的無助感,尤其害怕喪失正常的思維。「我不再相信自己的思維,因為不知道是對或錯。如果一生是這樣的話,豈不變成無用的人?身為牧師,甚難自由地向人傾訴自己的問題,所以更感孤單寂寞、沒有人明白我。」林承昌落入極其困難的處境中。
為了逃避苦痛,他希望以不同的方法求解脫-飲酒:讓神經麻木,令自己入睡,但是越飲越多,變成酗酒;沉迷色情網站:開始時略感舒緩,不過如吸毒般,數量越來越多,才有麻醉的果效;發展短暫的婚外情。然而,這些「幫助」不但未能解決問題,且導致工作、家庭、健康等多方面向下滑。
破碎的經歷和學習
當時,林牧師選擇辭職,離開服事20年的教會,無疑是個痛苦的決定;相比之下,親友、同事故意疏遠他,甚或裝作不相識的表現,令他更為痛心:「出事後,在堂慶的短片中完全沒有提及我,好像被人刻意遺忘,原來自己沒有用處時,便可以被丟棄,為此我哭了很久......在親戚婚禮上,等候拍照時,經過身旁的親友沒人看我一眼,感覺很難受!」面對傷痛卻被人離棄的經歷,反而構成一股強大的動力,教他將眼淚轉化為更大的祝福-學習對人無條件地付出、聆聽、接納,期望成為他們的朋友。
婚外情,一件林牧師從未想像過的事情,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當他站在神面前,自覺一無是處,從中他經歷了最深層的破碎、粉碎了骨子裡的驕傲,亦更加明白何謂「神的恩典」。故此,他學習包容的功課-改變對人的態度,多加仁慈和諒解,不會輕易論斷或批判他人,因為相信每個人所做的每件事,總有不為人知的故事和原因。
生命低潮注入希望
林牧師服用抗抑鬱藥對付頑疾的同時,也不停地酗酒;夫婦關係在膠著狀態中,雙方對挽救婚姻的信心不大......他感到空前的孤獨、無望,更想了結生命-那麼自己便不會成為別人的問題,讓大家都得到解脫。就在低谷深處中,神以最出乎意外的人,為他的生命注入新希望。
其中一個是他收養的女兒Taylor(她出生時正值寒冬,即日被父母遺棄於街頭,能夠存
活是個奇蹟)。每晚安睡中的女兒,感到他坐在身旁時,便會拉著他的手臂緊貼胸膛,彷佛對他說:「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不要讓我再被遺棄。」在那些夜闌人靜的時分,林牧師望著睡夢中的女兒時,一種充滿目標及希望的感覺,重新激動著他。
當眾叛親離時,一班自大學便視林牧師夫婦為導師的年輕人、一班自2009年開始合作的音樂人,也一直陪伴著他。他動容地說:「他們從來不會輔導我們、追問我們究竟發生何事,或具體地幫助我對付抑鬱病......他們只是獃在我們身邊,與我們同行,也容許我們繼續跟他們同行,一切都沒有變更。正是這種低調,並長期不離不棄的態度,對我的幫助最大。」
對於瀕臨破裂的夫婦關係,林氏伉儷非常認真、冷靜、慎重地考慮應否離婚,幸好最終決定重新開始,林牧師認為這是神蹟。在接受輔導過程中,他坦言,雖然有些時間極之難受,卻是值得的,因發掘並面對他們多年來隱藏著的許多問題,慢慢重建婚姻。他指出:「在我生命裡,神透過家庭給予我繼續向前走的動力......神讓我知道,祂從來沒有放棄我們,亦不斷在寫我的生命故事,這對我是很重要的鼓勵。」
患病經歷結集成書
林承昌將抑鬱病的經歷結集成書(Among The Ashes),需要相當的勇氣,因為坦誠面對自己不易、分享破碎亦絕非愉快的感受,特別是書中提及「我有外遇」(I had an affair)幾個字,林牧師花了好幾個小時,才能寫出來,箇中的煎熬,真不足為外人道。然而,他相信每個人都有其陰暗面及掙扎,當他願意打開心扉,把個人的心路歷程赤裸裸地呈獻在讀者面前,藉此對相同遭遇的人打氣:「你不是孤單的!」並有望打開他人的心門去分享他們的故事。況且,為人父親,他希望以自己的經驗作為教材,教導女兒如何面對失敗、從中如何接納自己,學習人生寶貴的功課。
書本面世後,林牧師感到身心輕鬆之餘,也要面對莫名的恐懼,皆因無法估計讀者的反應。他直言:「不同人士異口同聲表示,書中的誠實性對他們的幫助最大。不過,眾多正面回應的背後,不知有多少負面的品評,尤其是婚外情令很多人受傷害,有可能會勾起他們的傷口,甚至覺得我寫出來,是推卸責任的行為......無論如何,見到這本書對人有幫助,仍是值得的。」
透過故事祝福他人
自患上抑鬱病後,林牧師每次聽到抑鬱病人自殺的消息,都難過不已,「為何不多等一會?可能不多久他們的故事已開始轉彎!不論如何黑暗,故事尚未完結,千萬別提早下定論!」林牧師鼓勵經歷黑暗中的朋友「不要放棄」,因為神仍在寫他們的故事,祂可以「將一切都更新」(make all things new),正如他的故事一樣。「任何破碎的,神都可以重整,不但我的生命如是,整個世界也如是。每一個角落都有黑暗、破碎,當你看清楚時,自會發現黑暗中有些東西在閃閃發光,破碎中有些東西開始重整-這便是我的故事!」林牧師透過書本、講座、音樂會等途徑,分享自己的故事,及傳遞希望的訊息:生命裡發生的困難、痛苦、失敗,更能祝福他人!
芷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