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兵交接
摸底之後,回到兒童村正式展開實際的特困兒童院生涯。在五十多個孩子中間,總覺得我的愛不夠分,每一個都是想得到我全部的愛,我不能夠對其中一個孩子好一點,不然別的孩子就不高興。雖然我對他們說,每個人都得到我整個心的愛、完全的愛,但是他們不明白。
如影隨形的小花
說到這裡,我想起小花,這個12歲的女孩個子相當高,有一雙大眼睛、小嘴巴,樣子很是好看,還有一把很好聽的嗓音。她是個棄嬰,從小沒了父母,也沒其他親人,被放在老人院裡撫養;我們一發現這情形立刻收了她。開始時,她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從來不知道甚麽是愛,更不要說安全感;她十足像個饑餓的人,伸手乞求愛。
來到兒童村以後,她就成了我的影子,如影隨形。吃飯時,要我坐在她身旁,做功課時,要向我背書、要我教她功課,用盡一切辦法吸引我的注意力,甚至故意做錯事來引起我對她的關注。有一次,她不舒服,我請曾當護士的一個愛心姐姐給她吃藥,跟著那幾天,每次經過我身邊,她都故意發出咳聲,引我注意。她差不多每晚都寫一封信給我,有時候也畫畫送我,早上六點多就來拍我的門,跟我說「早晨」,真叫我啼笑皆非。有時候,我真覺得很煩躁,很想跟她說 "Leave me alone please!"可是於心不忍,也就把要說的話吞回去了。
為小清痛哭入睡
另一個孩子小清,一歲喪母,相隔一年父親在山上一次車禍中喪生了。從小跟著爺爺住的她,到了兒童村就一直思家,想爺爺、想爸爸。有一次與她談心,她問我:「許阿姨,為甚麽這件事情會發生在我爸爸的身上呢?為甚麽我的命運這麽悲慘呢?」我的頭「轟」的一聲,沒法回答她這千載無人能解答的關於「苦難」問題。我無力地抱著她的肩膀,哽咽地說「小清,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我們無法解釋的,但是你可以安心地在這裡生活,我們都愛你啊!我相信有一天你會見到你爸爸的。」「真的?」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了希望看著我。「真的。」我說。我相信一個從沒有機會聽到福音而憑著良心去做人的人,上帝一定有公平的審判。現在我明白了為甚麼每一次有人取笑她是孤兒,她都會很傷心地哭。我真想告訴她,有一位神愛她、疼她,甚至為她死,她可以依靠這位神,可是我不能。記得那個晚上,我也是痛哭而入睡的。
打架回來要打我
有一次,聽說男孩子有打架的事情,我很生氣,晚飯時我大聲宣佈:「今天有參與打架的孩子,飯後到我房間來。」想不到,我一進房間,三個男孩子一字排開站在我面前;其中一個就是小東。我問了前因後果,然後拿出一條木棍(是我先生做木工時留下來的),對他們說:「你們在家做錯了事,是不是都被父母打的?」他們點點頭。「但現在許阿姨不打你,我要你打我,誰要打架的,就來打許阿姨。」他們都同聲說:「不打!」眼睛紅紅想哭的樣子。之後我說:「以後每次要打架之前要想清楚,打架回來要打許阿姨的。你們不想打許阿姨,就不要打架,知道嗎?」「知道!」從那天起,打架的事是減少了,吵架還是有的。我發現這些孩子就像那些小毛蟲,正在蛻變,有一天他們會變成美麗的蝴蝶。
(編按:本文作者許佩文曾是三明、綿陽角聲華恩兒童村和咸陽兒童之家的院長,感人經歷無數,她會親自撰文,逐一分享。)
許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