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母親--紀念加拿大2012年國慶
國會大廈矗立在北方。我一直在想,北方是光的軸心。早晨,太陽冉冉升起在國會大廈的東側。隨後,它以跨越天際的弧度攀升,在正午時分登臨國會大廈正前方的天頂;沿著午後的下滑綫,它又帶著雲蒸霞蔚般的薄焰,最後落在國會大廈西側的河面上。
北方打開了天空,又聚攏了天空下的土地,它使萬無成為萬有。北方喚醒了我們的記憶,我們遠涉金澤來到這裡;我們一無所有,我們的成熟和收穫其實是北方自有的,只是它以我們作為它的外在形式。好多年前,我的加拿大母親奧勒注視著我片刻之後說:「我們擁有你。」她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宣告,我激動地難以自抑。
人,僅僅是一種象徵,只有在國家中,人才是真實的,並且幸福地與國家一起經歷挫折、跌蕩和榮耀。我們屬於北方,這不是因為我們的出生地,或者膚色;我們屬於北方,因為北方母親說:「我們擁有你。」因為她就是如此把她一生的積累,以至於生命歸在我們身上。
毫無疑問,加拿大不僅是我們的家,也是我們新的生命。我們成為這個國家的一員,並且因為如此,邁入了這個國家所開啟的時代中。我們承諾,為了這個國家,我們將竭盡所能。
一名作家在論述英法裔爭奪魁北克城的戰爭時說過:「在今天看來,誰勝誰負,誰對誰錯,這已經沒有意義;而我們所在意的是雙方將士為了生存和家園浴血犧牲的精神。」
當民族和土地的疆界把我們分割,真理卻像犧牲者的渴望照亮了我們--那種渴望是多麼真誠、多麼無妄、多麼奮不顧身啊!
一個陰雨飄渺的早晨,奧勒的骨灰盒被絨布一層一層地包裹起來,由這位生前是如此弱小、常常不得不屈背而行的老婦人的兒女、兒孫女們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安放在離渥太華河不遠的一個墓園--自然,那裡有一天也將是我的埋骨之處。
我曾經和眾多參觀者一起登上國會大廈和平塔,觀看國會大廈內部的運作。我驚訝於時間得自於一種持續有力,以至於永恆力量的牽連--大約一米見方的金色齒輪,一齒一齒地扣著下一個齒輪,帶動杠杆一般的時針滑過巨大的鐘面。它們不能被羈絆,齒輪與齒輪之間也不能鬆懈,它們必須抓住稍縱即逝的時間。
無論我們活著,或者死去,時間把我們引入它的過程,時間緊扣著我們,使我們不再被我們的結局所奪走。我們在哪裡呢?
北方啊,我們在你持守的維度中。
我們的北方啊!
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