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金獅獎影片《聖殤》
這部以死亡開始並以死亡終結的影片,從頭到尾都充滿極度的壓抑氣氛,人性中的惡一旦展示出來,真把人嚇得半死。原來,世界上最醜惡的,不是別的,是人的罪性。
不知道甚麼是愛
影片的主人公李江道,替地下錢莊收債,游走在城市的各個角落,穿梭於那些小本經營者骯髒破敗的車間工棚中。他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將欠債者壓在機器下,冷酷地按下按鈕,以對方的傷殘保險金支付所欠金額。他幹這種事的時候面無表情,仿佛對方是沒有知覺的植物,就像他自己在感情上也如植物一般。他從小是孤兒,沒有人愛惜,也不知道甚麼是愛。世界在他眼裡,一向就是這樣冰冷無情的,他靠這個行當賺錢維生,與他以手淫自我滿足沒甚麼兩樣。
讓這一切開始翻轉的起點,是一個神經質中年女人的出現。當江道與這個自稱是他母親的人,第一次在門口對峙的時候,江道毫不留情地迎面「砰」地關門,門就砸在女人的手上,女人一動不動,仿佛比江道更植物,更無感覺。
人性淪喪的最低點
就這樣,女人進來了。一段離奇的糾葛從此發生。
人是甚麼?一個人可以稱之為人的底線是甚麼?影片中相繼出現過雞、鰻魚、兔子和松樹,與活人形成對比。沒有靈性和感情的雞和鰻魚都被宰了吃了;人,如果沒有靈性,不懂得愛,豈不活得如同雞、魚?基督徒導演金基德在拍攝都市場景時,有意讓遠方「信耶穌得永生」的霓虹字牌,反復出現在鏡頭裡-映襯沒有上帝、沒有愛、沒有靈性的世界,不過如此。那幾個紅字是如此觸目,然而救贖對江道來說又是那樣遙遠,並讓江道行屍走肉的生存愈發顯得可悲。這情形多像今日的世界,「耶穌」的名號幾乎無人不知,但真正能得救的人能有多少?
強姦這個自稱母親的女人是江道人性淪喪的最低點。之後,在「母親」的照顧下,江道開始體驗甚麼叫「被愛」。愛,喚醒了他沉寂的人性,他變了,他放過了那個即將成為人父的男孩,也離開了另一個心灰意冷的男人。這愛,似乎成了江道被救贖的起點。
人心之壞猙獰邪惡
江道開始接納這位來路不明的母親。對愛的飢渴甚至讓他巴望蜷縮在母親懷中,然而,女人則開始顯出她的真相-她原是為復仇而來的。她的兒子因遭江道逼債而自殺,她要用「愛」來報復,讓江道初嘗愛的滋味之後,再飽嘗失去愛的痛苦。江道從前是「活死人」,女人要叫江道感情被激活之後,再變成「死活人」!愛,當被注入罪的毒素之後,竟然是如此邪惡、恐怖。當母愛都變得如此惡狠狠、血淋淋的時候,你才知道人心之壞原比魔鬼更猙獰。
「信耶穌得永生」的背景之下,是不認識耶穌的人相繼在自救中沉淪。人能在世界上指望甚麼?有沒有江道的逼迫,事情也並無兩樣。江道迴避之後,男孩不是為錢自殘了嗎?男人不是因為厭世跳樓了嗎?就像那隻被放生了的兔子,不也在逃亡途中,被碾死在汽車輪下嗎?
兔子之死象徵著江道的死。他穿上代表母愛的毛衣,毅然將自己掛在卡車下面,要讓自己活活被拖死,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替自己以前的罪獻祭。車行之處,留下了長長的血痕......
連母愛都是有毒的
然而,可悲的是罪人豈能從罪中自我救拔?死在罪中!這是一切企圖用自己的方式,尋求人生出路者的結局。
不要以為這部電影極度陰鬱,離開影片回到世界,難道不同樣充斥著罪惡和崩潰?有哪一個世代像現今這樣彌漫著末世惶恐?透過都市夜景中「信耶穌得永生」的閃現,導演似乎要告訴人們,真光一直與罪惡滿盈的世界同在,只是,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
《聖殤》捧得了2012年的金獅獎,它的深刻在於告訴人們,最深的罪,不是江道對他人殘酷的折磨,而是人以善作惡,轉愛為罪,用救贖造成滅亡!這樣的世界才是徹底處於絕境的世界。它也告訴人,離開「信耶穌得永生」,罪中的人,沒有指望。
是的,人性中哪一樣美好的部份不被罪性敗壞?連母愛都是有毒的,連救贖都是絕望的!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