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滌
坐著計程車馳騁在雲南麗江的公路上,從海拔近萬呎的高原遠眺,兩旁海拔萬多呎的高山均被一層煙霞籠罩著。計程車司機慨嘆,他的兒子再沒法享受到他小時候,那種未受污染的大自然和純樸的人心。
現在甚麼也看不到
開計程車的司機,是五十來歲的納西族人,雖是皮膚黝黑,卻是高大結實。在他們的文化裡,「納」是黑的意思,「西」是人的意思,即「黑人」;但看上去,他們只能說膚色較為深棕而已。他慨嘆地說:我們小時候,每日都天朗氣清,在田裡幹活,往幾千呎的山上望,連走在山腰小徑上的小牛、小羊,也看得清清楚楚,現在甚麼也看不到了。小時候,有一、兩輛汽車入村,全村小童都會高興地追著看,現在的問題是,汽車太多,環境污染!
老孫的「錢七」老爺車
這種懷念過去清純簡單生活的情懷,令我想起自己小時候,爸爸從內地搬到香港,在新界一鄉村內暫居期間的一幕......村內唯一擁有汽車的人,就是別號「外江佬」的老孫,他也是從國內搬到這小村莊來的。
他在村民一片新界鄉音中,鶴立雞群,能操幾句帶著又濃又重安徽口音的英語,每天早上,捲起舌頭向人問安:「骨的摩靈!」(Good Morning!)老孫那部「錢七」老爺車,每次打火開動時都有問題;而他總會把在附近玩耍的小孩召過來,吩咐六、七個「奀瘦」(瘦削)的毛頭小子,幫忙按著車尾箱,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把小甲蟲車子,由村尾的水泥地推至村中間,才能發動引擎;然後,老孫便一直用力踏著油門,不敢放鬆,一口氣把老爺車開到鎮上,因為恐怕一停下來,車子又會「死火」。
至於那羣被汽車黑煙噴得一面的村童,亦滿懷高興,哈哈笑地看著老爺車蹣跚地開走。老孫對村童的回報是,偶爾在鎮上買兩個深紅色、香噴噴的美國進口「地厘蛇果」(蘋果)回來,將一個切成四塊,每個小孩各得一塊,作為「人肉引擎推動器」的酬勞。
到了今天,那條小村已被政府收購,變成連接中港兩地的高速鐵路主要支幹線,附近的農田和魚塘也全都消失了。香港亦已由漁船比汽車多的漁港,變為汽車充塞的繁忙大都市。
人心跟大地都污染
遠在雲南麗江納西族的司機,慨嘆他的兒子再沒法享受到他小時候,那種未受污染的大自然和純樸的人心。在當地最著名的玉龍山冰川的冰,也一年一年地減退;由於旅遊業的蓬勃,遍地建築,遊客湧入,人心也從過去的單純,跟大地一樣受著污染;大自然環境與人心的污染,都是他皺著眉頭所感慨的問題。他所渴望的,跟很多人的心意一樣,在世界不斷轉變和發展中,人心和萬物都得以清滌,回頭走在天父創造的原意-「好」字裡面。
香灼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