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深情厚誼的友誼(下)
小說上部的名字是《出延津記》,小說下部的名字是《回延津記》,主人翁牛愛國也是離開家鄉去尋找,他為甚麼也要尋找呢?他又要尋找甚麼呢?
對友誼持悲觀看法
從牛愛國與朋友的關係及發展來看,作者對友誼及相應的話語世界,持較悲觀的看法。如果說先前在描寫儒生老汪時,通過其口表現出較抽象的悲觀看法,這裡就具體生動地,以一種淡淡的灰暗惆悵感把這種悲觀表現出來。
作者的寫作,平淡中扎人心、瑣事中透出生命的無奈、無助之感;特別是筆者讀到主角第二次去找杜青海,獨自坐在滹沱河邊的情景,深感編者皮波舜的評價何等到位:「體恤靈魂,為蒼生而歌」(編者薦言),這就是作者個人的生命體驗、心路歷程。
追求現實現世現金
上世紀60年代及以前出生的那代人,雖然歷盡磨難和坎坷,但當時對真善美仍有夢想和追求。一點傳統的情愫、憧憬詩之情懷,「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一點理想的追求,「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一些現實的組合,朋友一起共創明天。
然而,改革開放後,現實現世現金的追求,越來越讓友誼貶值。金錢可以砍斷任何深厚的友誼;同學會可以變成成功同學表彰表演會,參加者內心隔閡;友誼和利益成了孿生兄弟,純潔二字與友誼無緣。人們不禁要問,為甚麼會變成這樣呢?我想作者也在問這個問題。作者表現友誼與朋友話語的淡漠,有他獨特的體察:
一)是帶入一種歷史感和空間感。
牛愛國當年要好的朋友,在分離一段時間,分別住在不同的地點後,雙方共同的瞭解興趣話題減少了;在見面的時候,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隔閡,一種找不到過去話題的感覺,結果是友誼與地久天長失緣,與天涯若比鄰無份。
其實在海外獃久了的人,回到國內見到朋友,也有這種感覺。今天的社會,人的流動性越來越大,分隔的機率越來越大,這社會變化不可逆轉,作者乃性情中人,有一些悲觀感就能理解了。
二)是帶入一種人性的罪感。
牛愛國和馮文修關係的交惡,從表面上看是他們的誤會誤解,是缺失儒家所提倡的友諒、仁愛的性情,但為甚麼相交如此深的朋友會因芝麻點小事而翻臉?從根本看就是人性中的自私和自我中心。上面我們提到,作者認為這是人罪性的表現;而同樣,書中上下部中的人物,並沒有因為時代的變遷,人性的罪感問題得到解決。隨之而來的人心隔肚皮,心靈隔閡,交心投機的話語越來越稀少。作者有一段很有趣的描寫,牛愛國後來最能交心的人,是他的情人章楚紅。「......摟著說話。牛愛國與誰都不能說的話,與章楚紅都能說。與別人在一起想不起的話,與章楚紅在一起都能想起。說出話的路數,跟誰都不一樣,他們兩人自成一個樣。」(第十章)牛的心靈話語最敞開順暢的時候,是和有姦情關係的情人在一起時,這是作者偶然選擇的內容嗎?而情人的丈夫李昆,泊頭縣楊家鎮路邊飯店老板,是牛愛國新交的朋友。
中國人說:朋友妻、不可欺。《聖經》更是說:「不要放縱私欲的邪情,像那不認識神的外邦人。不要一個人在這事上越分,欺負他的弟兄。」(帖撒羅尼迦前書4:5-6)很明顯,作者要暗示人的罪玷污了友誼,人的孤獨,不僅在於環境、在於他人、也在於自己。進一步,這種姦情中的心靈話語敞開順暢,輿論如何看待呢?見慣不驚,甚至頗為欣賞!筆者最近恰好看了電視連續劇《家宴》的一小段,劇中的父親對小孩說:「姦情就是艱苦的感情!和朋友老婆發生姦情,竟能看成發生了艱苦的感情,朋友間不防著點才是怪事,心靈的交流不打折扣才是怪事,友誼不貶值才是怪事。」
三)是作者沒有提出怎樣改善這種情形。
朋友相處話語,儒家提倡「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但「敬」而有失,怎麼辦呢?「敬」但疏離,怎麼辦呢?「恭而有禮」怎樣發自內心呢?「內心」的根基又在哪裡呢? 陳耀南教授在他的短文《四海之內皆兄弟》中,有一些這樣的思考-他認為,起始根據在於「主內相愛」,在信仰基督之基礎上的相愛。基督教會弟兄姊妹的愛,比基於血緣和世俗利益的愛,要弘大持久得多。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