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劇的時代是時代的悲劇從影片《心花路放》說起
在去年九月的多倫多電影節上,導演寧浩帶著《心花路放》劇組人員來走紅毯的時候,可能不會想到這部在電影節上反應平平的喜劇,一個月後竟然在中國電影市場狂賺了11億!要知道2002年全中國的票房才不過8.6億啊。喜劇電影為甚麼這樣紅?因為這是一個甚麼都可以喜劇化的時代。
悲劇都可以喜劇化
眼下中國經濟持續低迷,到處都找不著拉動增長的新契機,舉目但見:房市暗無天日、股市搖搖欲墜、製造業每況愈下、GDP百分之七的增長率很難保住......當此際,電影市場一花獨艷,欣欣向榮,竟成為整個中國經濟唯一的亮點。據統計,全國電影票房在12年來增長了30倍以上;喜劇電影更是熱中之熱,《心花路放》投資7000萬,利潤十幾倍。當下中國,除了拍電影,上哪找這樣高額的回報率?喜劇電影為甚麼這樣紅?因為這是一個甚麼都可以喜劇化的時代。
從趙本山的小品、郭德綱的相聲、網絡上的段子、手機裡的民謠,到喜劇片走紅......喜劇越來越成為全民娛樂的核心。「一樂解千愁」嘛!甚至連悲劇都可以喜劇化,郭德綱在相聲裡逗哏道:「有甚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一下!」《心花路放》就以不開心的離婚開始......妻子康小雨派來離婚律師簽手續時,耿浩正怒不可遏地用電鋸分割財產-連電腦鍵盤、磁娃娃都切成兩半;在他的痛不欲生中,觀眾樂不可支。
為了解救因離婚而尋死覓活的耿浩,朋友郝義帶他出行,一路向西,直奔風花雪月的旅遊勝地,指望在那天天狂歡、夜夜笙歌的溫柔鄉裡,叫心如死灰的耿浩「重生」。換個說法,就是期待一場可能發生的喜劇,來消弭一場已經發生的悲劇,為人生沖喜。癮君子每一次吸毒,不都是存著這樣的心願嗎?
覆蓋傷口麻醉止痛
電影特意略而不談離婚的原因-這個可能揭示人生命中深層問題的地方,而著眼於如何覆蓋傷口,麻醉止痛。美麗的風景如此迷人,可以滿足眼目的情慾;美麗的女孩如此開放,隨時向一次性來訪的遊人寬衣,可以滿足肉體的情慾。在這四處貼著「求包養」、「求一夜情」的艷遇之都,仿佛到了阿凡達幻境。就如那個背景音所說的:「大理夜色是天堂,艷遇海景大床房」,在世界的眼裡,天堂,原來就是物慾橫流的所多瑪(聖經記載的淫乱、邪惡之都)。
影片中,原生態古城大理,充斥著濃郁的荷爾蒙味道,在慾望與瘋狂中,孤獨的男女在夜店迷亂的音樂與燈光中嘶叫:「我要!我要!我要!」
有個段子是怎麼說的?「你有病啊?」「你有藥啊?」「你吃多少?」「你有多少?」「你吃多少有多少!」「你有多少吃多少!」在這裡,人生的病:罪、愁苦、死亡......都能找到「藥」,而且要多少有多少!為了替空虛、痛苦的現代人打造醫治的藥物,《心花路放》裡裝進了大量當代社會的流行元素,網戀、小三、一夜情、馬殺雞、同性戀、車震......總之,凡是時髦的、吸引人的,都一股腦投進一場熱鬧的喜劇裡,讓人覺得「平安了,平安了」。
耿浩就這樣找到了「平安」,他終於參透了郝義講給他的道理,陽光和陰影本來就是個整體,離婚是陰影部分,但它不是人生的全部,關鍵看你的選擇,走出陰影就是陽光。郝義也找到了「平安」,跟阿凡達女郎結了婚,再來一場車震。
喜劇是場嘻哈遊戲
如果說「搞笑」是當代喜劇的特徵,那麼它顯然意味著其喜劇效果,是人為地「制造」出來的,不是自然地流露。它是以笑為目的的,這與魯迅的定義「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相去甚遠。魯迅指向的是,喜劇背後所表達的意義,魯迅不會知道,多年後的今天,喜劇已經無關價值,而只不過是「無厘頭」,是「整蠱」,是一場嘻哈遊戲。它是把人生困境轉化為可開心一樂的「糗」,把嚴肅和不嚴肅、正經和不正經混為一談;以犬儒主義態度,來個「過把癮就死」,並在這樣的意義上,喜劇成了現代人的救生圈。
因為緊張、因為壓力、因為痛苦無從釋放,喜劇便以休閒的形式,來安慰找不到精神家園的現代人。這樣的喜劇,一定是短命的,莎士比亞的戲劇可以演一千年,《心花路放》活不過幾年,但對焦灼的當代人來說,似乎它就夠了,影院裡的笑聲,為那一夜催眠。人以自己眼睛所看見的為需要,只活在當下。
以這樣的喜劇為時代精神的世代,是處於失喪狀態裡的世代,人們耽於「又吃又喝,又娶又嫁」,活在生活的表層,不知有另一種生活-內在生活。人們以淺薄的歡笑,掩蓋罪中人生的悲劇本質,不記得所多瑪毀滅的前夜,也正是狂歡夜呢!
相信耶穌、生命得著拯救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喜樂是由心湧現,不是藉著笑料製造出來的。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