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萊塢版的《智取威虎山》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五年四月

紅色經典向今天俯伏

電影一開場，是與威虎山毫無關連的生活與場景，一群當代青年開著派對，說出夾雜著英語的對白，讓人懷疑是不是放錯了片子；直到樣板戲《智取威虎山》的音樂與畫面出現時，人們的意識才與《智取威虎山》對接。影片結束時，影片又拉回到現在，留學美國的年輕人回國過年，在擺滿熱氣騰騰年夜飯的餐桌邊，影片用幻化的方式，讓威虎山得勝歸來的軍人與他一同團團坐下，暗示當代青年，幸福的今天是先輩奮鬥犧牲取得的。

導演這樣的安排，無疑會討得電影審查局的歡心，但是，他的用心並不全在於此。在實用主義哲學引導的當今中國，「活在當下」是比政治正確更強大的力量，徐克要著眼於今天，不然的話，翻拍樣板戲本身就是一種可讚的「唱紅歌」式行為，加不加上當代場面並不那麼重要。徐克的態度是明確的，他的《智取威虎山》是用今天的表達方式，向今天的觀眾「講過去的事情」。

那麼，「今天的表達方式」是甚麼？影片讓我們看到，徐克所能找到的「今天的表達方式」，就是好萊塢大片的模式。於是原著中某解放軍小分隊攻克了隱藏在威虎山一個山洞裡的小股土匪的故事，到了電影裡面，被改為擁有強大軍火庫，甚至有飛機坦克，可以控制整個東北的敵軍，與人數很少的解放軍之間的血戰。主角楊子榮就是007的化身，隻身深入虎穴，以一當百，與眾匪首巧妙周旋。影片的高潮，是楊子榮身份暴露，身陷重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絕境中忽然一個出奇不意的舉動，讓劇情瞬間急轉！被逼到角落的楊子榮，做了一個小動作-向爐中彈去一個小小的引燃物，頓時爆炸大作，激烈的交戰開始，接應部隊掩殺而至，敵方潰不成軍......

這種毫無現實性的好萊塢夢境，何等強烈地滿足了人們內心的自我想像啊！觀眾本能地把自己等同與007或楊子榮，享受那種所向披靡的快感。「我」，在那一刻，被放大到足以自我崇拜的地步，雖然，只是在-「當下」。影片一結束，走在空曠的大街上，「我」又還原為現實的那個我。「當下」給人提供的，是吸毒般的幻覺迷失。

抓住青年就是抓住了時代

向青年獻媚僅僅是徐克對電影《智取威虎山》的定位嗎？把視野放寬，你會看到，這不單是徐克的選擇，也是時勢所趨，換而言之，徐克只是在努力「跟上時代步伐」而已。近代以來，在「新」與「舊」的概念中，漸漸形成「新」就是好的、進步的；「舊」就是過時的、落後的觀念。與之相應，年輕人在社會上的地位和影響日漸突出，從上個世紀60年代以來，這種情形更加令人矚目。無論是中國的文革、法國的五月風暴，還是嬉皮士、搖滾樂，青年一直成為世界文化革命的先鋒，抓住青年，就是抓住了世界。郭敬明的商業帝國，不就建築在他擅於讓十幾歲的小女生瘋狂尖叫上嗎？

為此，徐克聰明地選用最流行的男女明星，韓庚、林更新、佟麗婭、陳曉等「新生代」男神女神，這些只要名字一打出來，一些少男少女就要昏厥過去的偶像。在情節的設計中，楊子榮的文革式的「高大全」形象，轉向了當代青年樂見的任性使氣、天馬行空、快意恩仇；甚至反派角色座山雕，也被導演安排走「蠢萌」路線，要這個老奸巨滑的惡人也「接地氣」，萌萌噠起來，叫年青觀眾看得既可口，又可樂。

這種取悅青年的現代文化，是人類整體上背逆神的文化的一部分。在聖經中，「少年人」常常是被教導的對象，而今天的世界，少年人卻成為世界思想文化潮流的影響者，以至於掌握著話語權的導演徐克，也特意向青年下拜。

向眼目的情慾致敬

在近年來的中國電影裡，《智取威虎山》一片可謂「酷」得無超其右。3D技術、廣角、俯拍、電腦特技，讓眼前的影像非常豐富多變！子彈飛射過程中，徐克特地給它來一個暫停，好叫它爆炸的一瞬更加轟動、刺激；坦克隆隆、飛機激戰、大炮開火、手榴彈爆炸、飛刀閃過、石頭崩裂......場景震憾啊！還有最壯觀的一幕-滑雪奇襲，小分隊如天兵天將一般飛至，靜靜的茫茫雪原，敢死隊飛馳掠過，一動一靜，不用任何語言，已經讓觀眾醉了。

「沒有最刺激，只有更刺激！」影片中，每次戰鬥，都是徐克要精心營造的高潮，鏡頭特意捕捉中彈的剎時，鮮血噴濺出來，對手栽倒下去-酷啊！代表生命的血，此時此刻，與生命無關，只為挑起人腎上腺素升高，只為人嗜血的罪性。生生死死的搏戰，在鏡頭裡，都是為了帶給觀眾乘坐過山車式的緊張激動，生死在此被徹底娛樂化了。台下端著爆米花的觀眾，樂不可支，High翻了！

金錢才是硬道理

前面所有的配方，目的只有一個：錢。在當代文化眾神膜拜中，瑪門才是神。

影片《智取威虎山》的一切運作，無不朝著金錢的方向。當年江青所搞出的樣板戲格調，在本片中蕩然無存，完全是另一部具有好萊塢英雄主義的商業大片，一部驚心動魄的武俠片。從樣板戲《智取威虎山》到徐克的電影《智取威虎山》，歷史的軌跡清晰可見，革命淡出之後，金錢登上神壇。然而，從極左到極右，任它「城頭變幻大王旗」，都是走在背逆神的滅亡路上。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