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拯救並不來自強者-評加拿大影片《房間》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六年十月

生動又陌生的新奇體會

「早晨好！電燈」「早晨好！桌子」「早晨好！洗手池」......鏡頭隨著小傑克一個一個打招呼而緩緩移動，向觀眾展示這個陰暗簡陋破舊的狹窄空間，就是五歲的小傑克和媽媽生活的世界。媽媽一直告訴他，只有「房間」裡的一切是真實的，沒有「外面」，電視裡的都是假的；然而，房頂的小小天窗透進外面的陽光，顯出外面是「存在」的，神秘並引人遐想。

這是2015年加拿大電影《房間》開始的場景。這部影片向人們講述了一個極為痛苦殘酷的事件：七年前，小傑克的媽媽喬伊還是一名17歲的高中女生時，被老尼克誘騙綁架，一直囚禁在一個棚屋裡，傑克是她遭受侵害而生下的。影片開頭的這一天，正是小傑克的五歲生日。

此片就從五歲小傑克的視角看世界，細膩地表達了一個對世界幾乎一無所知的小生命，從他逃出房間到進入社會的過程中每一絲感受。這感受，對那些已經習慣並木然無感的成年人而言，構成極其生動又非常陌生的新奇體會，同時也啟發人重新思考人與世界。

拯救媽媽逃脫封閉房間

聰明的小傑克，同時也是處於蒙昧中的。他對世界的認知，建立在那部老舊的電視上。因此，他具有超強的想象力，世界在他眼前是魔幻的，他一直努力分辨甚麼是「真的」，甚麼是「假的」。現在，媽媽喬伊要展開近乎瘋狂的出逃計劃，她要藉傑克騙那個男人，以期獲救。媽媽重新向傑克敘述他所存在的世界，推翻以前所講關於世界的謊言，告訴他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傑克的世界零亂了，他所面對的仍然是小小陋室，媽媽口述的那些「真的存在」的人與物，以及媽媽曾經坐在「房子」後面的搖椅上悠然搖蕩的事，怎麼可能？他只知道「房間」，不知道「房子」。房間之外那個廣大的存在，對他如同臆語。他的世界，不就是媽媽靠牆站著、左右擺動食指，他朝著左右奔跑的地方啊。母子間第一次因無法溝通，以致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爭吵令喬伊不得不放棄「洗腦」，她換一個方式，乾脆直接進行行動訓練。她先教小傑裝病，好利用進入醫院的機會求救。這一計劃失敗後，她進一步叫小傑克裝死。重生只能從死亡中尋找！當那個男人開車到郊外，掩埋「已經死掉」的小傑克途中，小傑克從卡車後箱的地毯裡，掙扎著鑽了出來，他摔倒在晃動的汽車裡，努力睜開眼睛：啊，真實的天空、藍天、白雲、樹、電線歷歷在目......大特寫鏡頭定格在小傑克驚異的眼神，這是他第一眼所看見房間外面的「世界」，這世界真的存在！

細弱的小傑克嚶嚶呼救，引起路人警覺，被救後在警車上，小傑克又以他聰明的記憶，提醒女警官媽媽所在的方位，從而使媽媽終於從那個封閉的房間裡被救出，與他一起進入真實的世界。五歲小孩童成了媽媽的拯救。

拯救了崩潰自殺的媽媽

全片唯一的高亮度鏡頭，是小傑克在雪白的醫院病床上，睜開眼睛，那是眩目的、令人困惑的白光。它暗示觀眾，房間外的世界，看似明亮，也充滿新的危險。影片從這裡直到結尾，再無明亮晴朗的天光。小傑克從床上爬起來，踮著小腳走到落地玻璃窗前，啊，窗下是深淵般的世界！毫無經驗的小傑克被恐高嚇壞，飛快跑回媽媽的床上。世界竟如此可怕，是始料未及的啊。終於，小傑克與媽媽一同回家，但家已經不復從前，媽媽的父母離婚了，生父不能接受女兒受辱所生的孩子，一眼也不正看小傑克-他被這個世界接納存在困難。媽媽喬伊面對同樣的困難，電視採訪的每個問題，都如鞭子一樣抽打她的心。「孩子的爸爸......」「為甚麼不選擇將孩子交出，由社會撫養......」親人與社會的壓力，令喬伊崩潰。在那個房間裡，她忍受了七年，因她心裡存著獲救的渴望；現在，走出房間，她以為回到了社會，但其實是另一個「房間」，而這一次，她卻無法期待獲救了，喬伊服藥自殺。

一直像女孩一樣留著長髮的傑克，要求外婆剪下頭髮交給住在醫院裡的媽媽。他將自己視作舊約中的大力士參孫，他的力量隱藏在頭髮裡，他要幫助媽媽重新振作起來。小傑克一步一步走上樓梯，表情堅毅；在這繽紛凌亂錯綜複雜的世界裡，小傑克逐漸成長。媽媽獲救後，對小傑克說：「你救了媽媽，再一次。」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