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野地,土地倫理和美學-讀《沙郡歲月:李奧帕德的自然沉思》有感(下)
目前為止,所有已成形的倫理規範都以一個前提為基礎:
個人是成員相互依賴的群體的一分子。
個人的本能激勵他在群體中爭取地位,
而個人的倫理規範則激勵他和其他成員合作,
或許如此才有可供爭取的地位。
土地的倫理規範只是擴展了群體的界限,
使其納入土壤、 水、植物和動物。
人類倫理規範 人和土地關係
李奧帕德始終關心自然資源保護運動,而且從歷史長河中的倫理規範的演進上尋找倫理基礎。他認為人類倫理規範,從人與人的關係到個人與社會的關係,必應發展到人與土地的關係上,也就是「人和土地的關係,以及處理人和土地上動植物的關係的倫理規範」。
這就是生態進化的一個過程。他像那個時代的許多美國人一樣,愛引用《聖經》的話,又受達爾文進化論的影響。
人和土地的關係是甚麼樣的關係呢?他用「大地社區」(land community)和「生物群落」(biotic community)的概念來說明。土地倫理(land ethic)中的人不是大地社區的征服者,而只是它中間的一般成員(plain member)和公民(citizen),「這暗示著,他對這個社區的夥伴成員(fellow-members),以及對這個社區的尊重。」(注:筆者譯)聖經學者 Richard Bauckham 認為,大地社區觀指出了「土壤、水、動植物和人類,也屬於其中的相互之間錯綜複雜的、有機的內在依存的極端重要性。」現代教育灌輸給我們的是征服自然的觀念,自然成為我們鬥爭的對象和足以勝過的對手。不過,作者認為人與自然物是夥伴,而且他從歷史的角度來觀察征服者,歷史上的征服者最終都失敗了,因為他們並不真正知道「甚麼使群體得以運作」,而且「在群體的生活中,甚麼東西、甚麼人是有價值或沒有價值的」。在人與自然的關係上,他列舉了在密西西比河谷、肯塔基、美國西南方,以及印度的例子。
土地非只土壤 是能量的源泉
保護自然資源要靠教育,而教育的內容不僅是遵守法律,對自己所有的土地的管理,其餘責任交由政府,還有個人價值觀的改變。作者反對生態利己主義,認為「土地使用的倫理規範,仍然完全由經濟上的利己主義所主導,他提出生態良知,人心要認識自己對於大地社區行為的對錯,願意承擔義務,對保護環境有犧牲精神的良知。」他指出了當時的哲學和宗教對於自然資源的保護的缺位。土地倫理讓人不只看土地群體的成員的經濟性,不按自己的喜好來對待成員,比如不喜歡掠食性動物,而是看到整全的價值。作者提出「土地金字塔」觀,「將土地視為一個生物機制」。其中的土壤層、植物層、昆蟲層、鳥類和齧齒動物層、經過不同的動物群後、較大的掠食動物群,形成極為複雜的食物鏈,「土地不只是土壤」,而「是能量的源泉,這能量在土壤、植物和動物之中迴圈流動」,這良性迴圈受到多方面負面的影響,特別是人的破壞性介入。作者認為:「歷史和生態學的聯合證據,彷彿支持了一個概括性的推論:人類造成的改變愈輕微,金字塔內的重新調整愈可能成功。」
野地文化價值 認識上的謙卑
在大地社區裡,野地的價值及與文明的關係,不被人認識,「野地即將消失。」作者列舉了野地的一些價值,提供休閒娛樂,供科學之用,供野生動物生存。「野地是一種只會縮小,不會擴大的資源」,「就野地的完整意義而言,創造新的野地是不可能的事」。
保護野地,在於「能否看出野地的文化價值,關鍵在於認識上的謙卑」。筆者覺得現代教育對孩子最大虧欠之一,就是沒有好好教導他們謙卑,而是鼓吹自我中心、自高自大的人生觀,其中包括了極度缺乏在大自然面前和對造物主的謙卑。
作者認為在一個具有哲學家頭腦的工人的眼中,野地「為他的生命下了定義,也賦予他人生的意義」,所以他鼓勵「少數關心野地、鬥志高昂的公民,必須在全國各地密切觀察,並隨時準備採取行動」,做野地的捍衛者!作者提出環保美學。他的視野中土地和自然是充滿美的,人當然不能破壞美,而是要感知美,「增進感知是休閒工程學惟一真正具有創造性的部分」,人類要努力「在沒有消耗土地及生命的情況下,創造了自己的滿足」。作者在第三部中寫道:「我的筆記告訴我,今年秋天我已看過一千隻雁......如果不再有畫、詩或雁的音樂,情況將如何?」筆者最後再談一點李奧帕德的人生-他過著極為簡樸的生活,每年帶領家人種下上千棵松樹,他為了撲滅鄰居的農場的大火而失去生命。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