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膩而溫情的友情與愛八十年代的新詩潮和朦朧詩:詩人舒婷(三)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二一年六月
珍愛友誼之光燦爛
在舒婷的詩及她的自述中,珍愛友誼之光燦爛。作者在自述(1980年)中談到她1969年17歲下鄉後,和朋友們書信往來的友誼。她講到1971年5月和一名大學生,在上杭大橋討論詩和政治的經歷,回到農村的家後,寫了《寄杭城》給朋友。詩開始是回憶也是期望,「如果有一個晴和的夜晚,也是那樣的風,吹得臉發燙,也是那樣的月,照得人心歡;呵,友人,請走出你的書房」;而後細心地提醒朋友,「……只要你還記得那沙沙的足響」,「可還記得我們的心願和嚮往」,他們見面時,這位朋友肯定了她寫詩的能力,提醒她要寫思想傾向的詩。結尾深情又廣遠,「他的心是否同漁火一起,漂泊在茫茫的江天上……」友誼的經歷、美好、啟迪,在一定程度上催產了作者的詩作和文學方向,如她所寫:「朋友,也許漁火已經飄流遠去……但你的話我一直沒敢忘記;沒有傾向的作品算不得偉大的作品……假如沒有友情(我的心至今仍像葵花朝向溫暖一樣尋覓著朋友)……很可能,我不寫詩。」(自述)20年過去的90年代初,毛寧唱的《濤聲依舊》中的一盞漁火、一段真情、楓橋邊、那份情感、許多年以後……聽起來是那樣的熟悉,好像舒婷又向我們走來了。
體現李白筆中友誼
《秋夜送友》(1975年):「第一次被你的才華所觸動,是在迷迷濛濛的春雨中,今夜相別,難再相逢,桑葉間嗚咽的,已是深秋遲滯的風。」分別有一種淒涼感;「你總把自己比作,雷擊之後的老松」,「我常願自己像,南來北去的飛鴻」,而「這是我們各自的不幸,也是我們共同的苦衷」,那個特殊時代,她和朋友都直面慘澹的現實,都傷痕累累,但在共勉的搏鬥中,卻盼望著「甚麼時候大地春常在,安撫困倦的靈魂」。舒婷對於朋友,有一種特別的情感,就是有陪伴他們和為其付出的心願。在《贈》中,她寫到:「你沒有察覺到,我在你身邊的步子,放得多麼慢」,「如果你是火,我願意是炭」,「如果你是樹/我就是土壤」。在《春夜》中,她鼓勵渴求走進風暴但又有所顧忌的朋友,「但生活的狂濤終要把你托去,呵,友人……我願是那順帆的風,伴你浪跡四方……」舒婷對待友誼是情誼真摯地付出,「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昔日詩仙李白筆中的友誼,在當代詩人舒婷的人生中體現出來了。含蓄美麗愛的表達
許多人讀了《致橡樹》後,感覺舒婷是追求具有獨立人格的女詩人,所以可能缺乏了女性的溫婉、柔和和敏感,其實這種想法並不準確。《無題》詩,表達了她對愛情的溫婉含蓄,她愛的人離開她家走在小路上,她跑下去問他是否要遠行,他問她怕不怕,「我默默轉動你胸前的鈕扣。是的,我怕,但我不告訴你為甚麼。」「兩人在河灣散步,他問她快樂嗎?我仰起臉,星星向我蜂擁。是的,快樂,但我不告訴你為甚麼。」他看見了她寫的詩,向她祝福,「你在愛著」,「我悄悄嘆口氣。是的,愛著。但我不告訴你他是誰。」這樣含蓄美麗的愛的表達,今天很少了。《落葉》中,你和我在殘月沁涼的夜色中相見,「你送我回家,一路,輕輕嘆著氣,既不因為惆悵,也不僅僅是憂鬱,我們怎麼也不能解釋,那落葉在風的攛掇下,所傳達給我們的,是那一種情緒」,然而分別後,「我聽到你的足音,和落葉混在了一起」;落葉也提示了負面,但卻讓兩人思想相遇;「落葉和新芽的詩,有千百行」,但樹的主題是為了天空自由伸展而必須紮根大地。「我突然覺得:我是一片落葉」,在泥土裡和風中,「我安詳地等待,那綠茸茸的夢,從我身上取得第一線生機」。她選擇了秋葉之靜美的愛,在卑微又偉大的土地上,接受風的擊打,但不是絕望了,而是安詳等待美好的夢,從自己身上獲得生機營養,這是犧牲的愛。愛情許多時候是惆悵,或者無奈失語,但願意為此而付出和犧牲,就有高尚的色彩。
愛自己而忘記上帝
舒婷對人間的愛充滿追求,珍愛友誼,充滿細膩而溫情的情與愛。她生長在基督教家庭,熟悉《聖經》。她在自述《以憂傷的明亮透徹沉默》中寫:「你要每天背起十字架,跟我來」,「將來我們都要站在上帝面前的」。但她卻不信上帝,認為她的理想就是她的「上帝」,這是極可惜的事。人的愛再偉大,如與愛和真理源頭的上帝失去關係,就失去永恆的生命力,也失去對賜給人愛的源頭—上帝的感恩心。聖奧古斯丁說:「上帝的愛,愛到忘記自己,人的愛,愛自己愛到忘記上帝。」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