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讓勞苦歎息的珍稀物種被珍惜(三)──古老挺拔的銀杏,你安好嗎?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二三年九月
銀杏和五峰山 是佳美的夥伴
本期我們來欣賞詩人陳年喜的作品—《翻越五峰山去看一棵銀杏》。「翻越五峰山,我們去看一棵銀杏。」作者以一平常的活動場景開始他的詩意旅程—「五峰山並不盛名巍峨」以及「傳說這棵銀杏有七百年樹齡」。「我們」要去的五峰山並非名山勝地。作者是從礦工裡走出來的工人詩人,有人評價他詩中的地理是「去掉了金光」,具體而微的地理。不過,動植物最自然而然的生意盎然,不就是在無名氣的荒郊野地上嗎?這顆稀有的七百年樹齡的銀杏和不出名的五峰山,在作者眼中倒是佳美的夥伴呢!
「古老與古老相加等於年輕,四月在峽河上發出反光。」這銀杏已高壽七百年,已閱盡世代滄桑,「慣看秋月春風」,但它的根脈卻更是古遠。它的祖先在約3.45億年前就出現了,所以銀杏也被尊為「世界第一活化石」、「植物界的大熊貓」。200多萬年的第四紀冰川運動後,銀杏只在中國生存了下來,它後來被其他一些國家引進了。它是名副其實的中華之樹,需要中華兒女的尊敬和愛護。詩中強調了這雙重古老疊加,讓人對自然的歷史肅然起敬,也當有沉思,一位神學家就言:應當把人類的歷史放在自然史中去思想。為何「等於年輕」?可能是它在春天四月的青蔥身影,在旁邊峽河上映出了青春般的倒影吧。
創造主賜各物 自我成長機理
「去年十月在北京,我看見金色的銀杏鋪滿李天路,而在秦嶺與伏牛山相接的峽河,草木豐茂之地銀杏越來越少。」此時此刻,作者憶起他在去年秋天,在北京的李天路看到了遍地的金色銀杏樹。金秋十月的銀杏樹葉金色一片,最為壯麗奪目。宋代詩人葛紹體更是抒發胸臆:「滿地翻黃銀杏葉,忽驚天地告成功。」銀杏黃葉遍大地時,吾忽驚嘆天覆地載,成就了又一個豐收季節;然而,作者在想到李天路上的遍地銀杏時,心情卻有些沉重,因為在眼前的峽河旁沃土上,銀杏的命運卻是另一番景象,它們越來越少。「植物的盛衰自有邏輯,現在邏輯掌握在人類手裡,高大的銀杏只是作為一種參照,證明枝頭初綠的嫩葉比歡迎詞新鮮古老。」創造主在創造萬物時,賜給每一物自我發展的價值,每個生命自我成長的機理,「上帝看著一切所造的都甚好」,就含有這樣的意思。作者從生態學的角度,談到植物發展變化自有其自身的邏輯,也就是自然物本身,知道甚麼是對自己是最好的;然而,人類總自認為聰明,自恃其力量,用自己的邏輯,把自然物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安排打扮,這就好像古代,把女人健康自然的腳紮裹成小腳,以此為美一樣。高大的銀杏在此處的衰敗,就是人類這種作為的寫照。這樹四月的嫩綠色葉子比真情的歡迎,更讓來訪者感到新鮮宜人;而後,作者用「新鮮」與「古老」的對應,來豐富銀杏新鮮背後的古老邏輯,來引出下句詩文的又一對比。
丟失自然和諧 任意索取破壞
「作為人工松林邊上的樹最後的燈盞,它映照自身,也映照荒蕪的書案。今天它以無聲之聲,喚醒我們那些下落不明的人事。」作者看見峽河旁栽滿了人工的松樹,植樹造林本是善舉好事,但一些疑問也會在腦子裡產生:這片土地上,種植松林前是何種景象?遠古而來的銀杏樹和其他樹是怎樣減少和毀壞的?可不可以在植樹時,種上不同種類的樹,顧及原有的生態多樣性?作者有深深的傷感和痛心,他視這人工樹林旁的銀杏樹為最後可以照明的燈盞。它映照自身,自身的歷史,自身的命運,自身的孤寂。它也映照象徵文明的書案,但這書案竟是荒蕪的,它可能是作者心中另類「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人類文明在工業革命後進入加速時代,但人類與自然的和諧關係卻丟失了。人類不再把自己看成是自然的夥伴了,丟掉了「民胞物與」思想,而把自己當成大自然的主人和統治者,任意索取、處置、破壞、玷污它。結果之一就是,全球性的物種以令人震驚般的速度滅絕。銀杏就是受害者,也是見證者,它喚起人的良知,來回憶和思想過去的人和事。植物,一棵樹,一顆銀杏,也能站在那兒對我們說話!銀杏家族微笑 帶給世界情意
「下山可以走另一條小路,它和上山的路最後殊途同歸,它們都通向一棵銀杏的寂靜,也通向與一棵樹的永別,一些事物存在的意義大於存在,一棵最後的銀杏有不朽的微笑。」作者在下山時走的是另一條小路,不過它們都通向那顆孤寂的銀杏樹,作者心情是沉重的,也許這是與它的永別,不久後它就會消失,無論何因;然而,銀杏家族,這顆銀杏,在漫長的歷史存在過,歷經滄桑磨難生存了下來,這足以讓人在它們上了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紅色名錄,瀕臨絕種時,從整個自然共同體的角度,思想它們存在的意義。它孤獨、古老,也許將要死亡,但它的微笑,帶給世界的情意,留在世界和作者的心中。筆者想起了小時候喝的白果(銀杏仁)稀飯,心中好懷念它,夢想著到處都有高大的銀杏樹,陪伴著這個世界的生命。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