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天滅地之力vs.生命毀壞之力評諾蘭新片《奧本海默》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二三年十月
原子彈之父成死神
在後核武器時代，原子彈、氫彈，早已不算稀奇；但是，當電影《奧本海默》將觀眾帶回到七十多年前，與影片主人公—「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一起在焦灼中看原子彈第一次試爆的時候，銀幕上重現人類首次直觀地看見物質的核能被釋放出來的毀滅力量，那強烈的衝擊感，仍是無比驚駭。原來，僅僅是原子核被轟開的裂變過程中所產生的能量，就足以毀天滅地了，以至奧本海默不由得說出了《薄伽梵歌》中的那句梵文：「我現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可是，通觀全片，在多數場景中，奧本海默完全不像掌握毀滅之力的死神，反而是一個被盤查審問的嫌疑犯，一臉無從辯白的茫然無措。以拍攝魔幻電影聞名的大導演諾蘭，這一次卻幾乎收起他所有制造視聽奇觀的本事，讓攝影機專注地盯著奧本海默的眼睛，從這雙眼睛一直拍進他的內心，極力呈現這位當世物理學家的精神世界和起伏命運。
功成之後久歷劫難
導演諾蘭的此片取材於傳記文學《美國的普羅米修士》一書，片中對奧本海默的評價也頗像書名所表達的，將奧本海默當作盜天火至人間的英雄，其結局也像英雄一樣功成之後久歷劫難。可以看出，諾蘭在盡力保持公允、客觀之餘，對奧本海默仍寄予了很深的同情。是的，奧本海默的確懷有不世之才，影片裡寥寥幾個鏡頭，所帶出的奧本海默的才氣能力，足以使人無語。熟悉故事時代背景的人都會知道，二十世紀之初的前三十年，在現代物理學進程中，被稱為「激動人心的年代」，物理學如同磁石一樣，將那個時代最傑出的大腦都吸引過去。一個個如雷貫耳的物理大師，百年後的今天仍然被人津津樂道；他們在那個年代共聚、切磋、激蕩，徹底改變了人類對物質世界的認知，從原子到宇宙。僅在本影片中，多少熟悉的身影和名字出現？即使他們僅僅一閃而過，猶如那個激動人心的年代留下的餘暉：愛因斯坦、玻耳、費曼、泰勒……單單是注目這些人物，以及他們非凡的智慧，你就無法不讚美上帝放在人心裡的智慧，以及創造性思維。
至死沒拿到諾貝爾
嚴肅而略帶沉悶的此片裡面，有一處喜劇性的小插曲，就是奧本海默在哥廷根大學預備進行演講，一個匆忙入會的美國人，對旁邊的人一邊道歉一邊說，若不懂英語，他可以幫忙作翻譯；但奧本海默一張口，令所有人目瞪口呆，去荷蘭度假僅6周的奧本海默，就學會了荷蘭語，並且可以當眾用荷蘭語進行講座。更令人吃驚的是，即使奧本海默聰明至此，據當代的人回憶說，放在阿廷根那一堆了不起的物理學家中，奧本海默還算是最普通的—他至死也沒拿到諾貝爾獎。除了物理學、數學和語言學方面的能力外，奧本海默在統籌大局，處理困境、綜合管理、平衡關係……這類一般科學家難以應對的事情上，他也做得游刃有餘。影片只一個鏡頭，就把奧本海默在這方面的本事「不經意」地流露出來；奧本海默帶著幾位工作人員，走在洛斯阿拉莫斯的實驗場上，不停地遇見向他報告各種糾紛的人，奧本海默幾乎不假思索，當場就幾句話便一一化解，完全是小菜一碟的意思。
用過之後棄如敝履
可就是這樣本應是風流倜儻的才子，在影片的絕大多數時間裡，呈現的是極度憋屈、被動、沒有招架之功的樣子。影片的主線放在對奧本海默的審查聽證上，若你對麥卡錫時代的恐怖有所瞭解，就能理解在這情形之下，奧本海默所承受的壓力；特別是基於事實，他完全無力擺脫那些指控：他的親人、朋友、情人都是共產黨員，他自己也持左傾思想，為共產黨捐款。聽證會作出的荒謬結論是，這位成功研發了原子彈，本來握有別人出入禁區權柄的人，自己被燒掉了許可證。理由純粹出於「莫須有」：美國的國防事業，還是不要放在像奧本海默這樣人的手裡更安全。奧本海默超人的腦力，卓越的能力，在漫長的甄別中消磨殆盡，原子彈之後，奧本海默一事無成。
看過這電影的人，可能忍不住對奧本海默唏噓，歎息他「虛負凌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嘗開。」在政治風雲中耗掉後半生，最後終老田園。他研發的原子彈，真正產生了「傾國傾城」之功，直接毀掉日本兩個城市，導致日本投降；但20萬平民死亡，也讓良心未泯的奧本海默晝夜難安。雖然此舉救了美國避免對日本本土作戰，但總統一臉鄙視的態度，顯出科學家在政客面前的價值，用過之後，棄如敝履。
找不到讓自己重生
奧本海默到死也不知道，他白白地得著了上帝賞賜給他的才華，最大的發揮不過是一窺造物主在物質世界中的奇妙規律，卻因不能認識這位創造宇宙萬物，又「離我們各人不遠」的神，而看不到生命的真正意義。他找到了讓原子核裂變，讓一種物質轉為另一物質的方式，卻不能找到讓自己重生，得著新生命的道路。我想：奧本海默最大的人生悲劇，莫過於此。作為猶太人，奧本海默突出的特點，就是有猶太民族的聰明，也有猶太民族一向自以為義的主觀意識，正如深知這種民族性的另一位猶太人保羅所說：「因為不知道神的義，想要立自己的義，就不服神的義了。」（羅馬書10章3節）從影片看奧本海默的一生，他並不是一個做事無原則無道德的惡人，但他在照著自己對世界、對生活的理解來活的時候，竟不知不覺走向歧途。
婚外亂交對妻不忠
影片開頭一場「毒蘋果」的戲，隱約揭露了奧本海默生命底層的罪惡，雖然毒蘋果在被吃掉之前遭攔阻，沒有造成後果，這件事因而被忽略不計，但這罪也一直留在那兒，從未被潔淨。影片所呈現的奧本海默私生活，他與情人的婚外亂交，與妻子的衝突不睦，他不忠且不負責任，在長長的三小時影片中，觀眾可以注意到，奧本海默的生命狀態一直是在走下坡路，越來越茫然無著，失去方向。這樣一位在科學界可算大師的人，但在生活中卻是個跛子。儘管導演偏向於奧本海默，而將他的妻子表現得像個瘋子，但奧本海默的不盡職，也仍是可以看到的。與奧本海默有過直接交往的楊振寧曾寫過《奧本海默的悲劇》一文。楊振寧說，「世界歷史上，像奧本海默那樣生活充滿了戲劇性的人物並不多見。同輩人認為，奧本海默才氣橫溢，卻沒有對物理學做出甚麼重大貢獻，這更增加了他一生的悲劇色彩。」楊振寧只看到了奧本海默在學術發展上的有限，卻沒有看到奧本海默在本質上的缺失。
不被神接管的人生
影片中最刺激人的一個鏡頭是，奧本海默人還沒有離開他一手設立的原子彈基地，一個小兵就相當無理地對他說：「現在是我們接管這裡了。」曾經，這裡的十多萬人都歸奧本海默管轄，此刻竟一墜如此！是的，不被上帝接管的人生，最終一定會落於此境，或早或晚。甚願奧本海默死而有知，在他眼裡，那種幾乎可以點燃大氣層的核裂變的大能，其實並算不得甚麼，《新約聖經》啟示另有一種大能，是遠遠超過物質界的一切能力的，就是神扭轉人心的力量。神說：「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先是猶太人……」奧本海默聽見會哭暈過去嗎？
嚴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