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小徑
在一百多年前,走在中國這鄉間小徑的小夥子,會想到一百多年後,在地球另一邊的加拿大,有一個他的女兒在懷念他嗎?
廣西合浦坡子坪
七人車子沿著兩旁種滿樹的優美鄉村小徑,顛沛前行。我坐在汽車前排,弟弟小心緊抓駕駛盤,避著迎面飆過來的大小貨車,真是藝高人膽大。連龐大的貨櫃車也駕輕就熟地在這沒有鋪上柏油的黃泥路--美麗的鄉間小徑上,與我們擦身而過,驚險萬象,弄得坐在後座的姐姐不斷深呼吸,忍住不尖叫。在前頭的大哥,坐得穩穩的,氣定神閒地指路。
在蜿蜒的路上,兩旁都種了香蕉樹,泥土乾乾黃黃的,車子經過便揚起了黃色的塵土,走了一個多小時,車子來到一個荒涼的小山坡。大哥說:這就是坡子坪,在爸爸小時候這裡是市集,也就是今天說的downtown(市中心)。
從鄉村走向城市
爸爸生於1889年,1978年離世,如果今天還在生的話, 是一百二十四歲。一百一十多年前,在廣西合浦坡子坪,有一個七歲喪父、由母親獨自撫養長大的十多歲青年,就是沿著這條漫長而優美的鄉村小徑走向城市,到那未知的外面世界闖天下。當時的他,是走路出城的嗎?還是像古裝電影一樣,有書僮背著包袱陪伴他,從這裡走向未來?抑或是騎著駿馬?他心裡想著的又是些甚麼呢?
當他創了一番事業,準備回鄉安享晚年,共聚天倫樂之際,風雲突變的政局把他這計劃打碎了!他惟有帶著龐大的家眷和少數隨從,離開出生地,手上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身的清譽和愛國情操前往香港。他選擇香港,是因為那裡最靠近他曾經出生入死去保衛的土地,一住就是幾十年,一直到1978年,就在這個本來只打算暫居的殖民地去世。
夢未圓遷離故居
第一次來到爸爸出生的小鄉村,看見他為自己和家人所建造的房子,始對他晚年所嚮往的生活有多點瞭解和認識。清雅的亭台樓閣,灰白的磚牆,充滿藝術的設計,跟他喜愛的詩畫藝術家在蘇州著名的「留園」一樣。爸爸一生戎馬,在不同的地方保衛家國和做地方行政,為戰場和官場的理想和信念拼搏, 與家人聚少離多;因此,他嚮往的是退休後,能與家人一起,過著與世無爭、平靜、古時文人雅士所喜愛的田園生活,以文化藝術作為生活一部份,他的嗜好就是看書、寫書法、吟詩作對,研究古人的文化藝術。我在這個小鄉村,看見了他為自己準備與家人一起安享晚年的安樂窩,可惜他沒有住下來,夢想沒有達成就要遷到香港。
留下珍貴的遺產
爸爸雖然生在上一個世紀,生在重男輕女的年代,但頭腦和思想比很多現代男人開通,對子女都一樣愛護。因為他的身份和工作關係,爸爸做事特別認真,有時候嚴肅得嚇人;其實,他為人幽默,喜歡說笑話,很平易近人,也很健談。一年之始,為甚麼會想起爸爸的舊事?因為爸爸的生日就在2月。爸爸去世雖然已經三十四年了,但仍時常想起他。耶和華說,當孝敬父母。今天我要尊榮爸爸,感謝他留給我們最好和最珍貴的遺產--他的教導:人生最重要的是美好的品德,不是金錢地位。
在一百多年前,走在中國這鄉間小徑的小夥子,會想到一百多年後,在地球另一邊的加拿大,有一個他的女兒在懷念他嗎?
香灼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