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賭徒（二）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四年七月

誰會想到，學校也是個聚賭的地方。在唸小五時，嗜賭的同學褲袋裡滿是硬幣；要賭嘛，三五成群，把手插進口袋，掏出不讓人知數目的硬幣，然後各自伸出拳頭，輪流猜估硬幣的總數，猜中者全數拿去，這叫「估錢」。這賭法太方便，二人也可對賭，因此小息時、小息後、排隊上課室時，甚至上課時我也在賭。這賭癮延至中學，結果中一再留級；留級沒使我戒掉賭癮，幸虧在高中遇到一位好老師才能回轉過來。

曾是賭的受害者，當然希望兒子在成長中不會沾上賭癮。那年農曆新年，兒子已三歲半，口齒伶俐，收到的紅包使他樂不可支，開始感受到金錢購買的魔力。我忽來個想法，與太太設個局，騙他來賭。我拿出魚蝦蟹賭具─三顆骰子，骰子六面分別刻上魚、蝦、蟹、金錢、葫蘆、雞圖像。用盅蓋著骰子均勻地搖，搖罷穩放在檯上，讓賭客下注。打開蓋盅時，骰子上朝的是甚麼圖像就賠甚麼，押不中的全歸莊家。這賭法簡單，有圖像，一教兒子就會。在賭的過程中，太太不時引開兒子的視線，我便斜開蓋盅窺看和調動骰子，操控賭局。原先兒子沒有賭意，但「贏」了兩三次後，嚐到甜頭，便任憑母親提著小手下注。時機到了，太太慫恿兒子將錢全數押下，說買得大，贏得大。兒子有點不願意，在半推半就下跟從，蓋盅一開，全輸光了。太太攤開雙掌，對著兒子說：「沒了，沒了！願賭服輸。」兒子瞪大眼睛，一臉迷茫、無助、後悔，片刻後嚎淘大哭起來。我看了如刺刀戳心般難受，即時想退回錢，把兒子擁抱在懷裡。太太用嚴厲的眼神釘住我，不許有這婦人之仁。一小時後，太太才對兒子細說十賭九騙的道理。

我也弄不清楚當時的藥是否下得恰當，但在事隔二十多年的今天，兒子的確對賭博全無興趣，而對那天的情景，仍記憶猶新。

梁立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