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工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五年四月

有一次做脆糖，一不留神，顛倒了材料下鍋的次序，煮出來一鍋深褐的糖漿。糖弄出來了，嘗一口，香是香的，脆是脆的，卻帶著糖焦的微澀，與我慣常做的成品相比，這次是稍稍失準了。或說：還不錯啊，可以給相熟的朋友，他們都不介意。我說：不可。不可！

為甚麼不？因為「良工不示人以璞」。一個巧匠，決不會把尚未成器的璞品展示人前。拿次等質素的作品示人，只會有兩個解讀：一是有欠認真，二是技未成家。

初出道時在公關公司做事，看見攝影師印了幾張同樣的相片，他只選了一張。我央他要一張剩下的，他沒答應，更隨手撕成碎片。都是很美的照片啊，幹嗎要毀掉？他說，印的不夠好，不能拿出去！是的，這就是良工守則：不示人以璞。流傳出外，讓人家見到瑕疵，會誤認為他工夫不佳，平白摔毀良工清譽。所以，我明白為甚麼著名漢堡包店把過了時間的食品棄而不售，這是一個重要的原則。良工心苦是真的，質素至上，絕不妥協，哪處仍見拙劣的，都得棄如敝屣，決不示人。

後來從事廣告業，創意都是日夜費煞思量熬成的。我對客戶說：給你看的都是最好的設計；次好的，都丟在垃圾箱裡！良工都有所恪固，守住一份苦心孤詣的頑梗。我一直策勵自己做個良工，深信慢工出細活，必須絲毫不苟，做到最好。這種堅持，沒有轉圜餘地。

李鴻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