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醜為美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五年十二月

明末清初文人傅山有「四寧四毋」的說法，其一是「寧醜毋媚」。及至近世有搞藝術的人主張，以醜為美，也引此為依據，其實是誤判。

傅山是明末遺民，耻事新朝，堅拒清初籠絡漢人的博學鴻儒舉薦，同時看不起趨之若鶩的參加者。他將高風亮節的情懷，安放在文藝創作和理論上，故有「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作字先作人」、「心術壞而字隨之」等說法。傅山說的醜，並非醜惡，而是形體若醜但德充於內、被媚俗之人指為醜的醜，這跟將醜惡的事物美化不是同一內容。此外「寧醜毋媚」是傅山在別無他選下，如面對董其昌書的清媚、趙孟頫書的熟媚，他寧可選醜，也不選媚態居外的書法，因此，不應將「以醜為美」主張冠在他頭上。還有，傅山後期的草書像是漫不經心、不求用筆、字形章法的精到，與秀美的書風迥異。一般人驟然看到便以為醜，其實，傅山「自大小篆隸以下無不精」，書法基本功扎實，草書更是入法出法，率直而為，流露出狂狷的性格。

有慣說髒話的朋友，信主後戒掉，但話說得興奮時，還會不自覺地說出些「最動聽」的髒話，但我仍不想習以為常去接受，因形式美與心靈美是分不開的。醜是醜、美是美，若接受以醜為美，實是審美感覺被扭曲了而不自知。

梁立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