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懸崖的現代愛情-評法國愛情片《阿德爾曼夫婦》
今年,一部高分法國愛情片《阿德爾曼夫婦》不免引人關注,在這個浪漫的國度,一對文學家的愛情故事會是怎樣曲折傳奇?長期引領世界文化潮流的法國,今天將會怎樣詮釋後現代愛情?對比古老的愛情傳說,時移世易,當代電影的愛情觀得無異乎?
今古愛情大相徑庭
影片從結尾處開始,在法國著名作家,即本片主人公阿德爾曼的葬禮上,遺孀莎拉無眼淚、無表情、十分高冷。葬禮歸來,她約見了某記者,主動向他提供獨家秘聞。急於趕熱點、搶新聞的記者,一副想要寫出與眾不同新意的樣子,在莎拉眼裡看得十分熟悉-恰似多年前初識她丈夫時,他也正是這副模樣。
他倆偶然相遇在一個普通的街頭酒吧裡,那時阿德爾曼還不姓阿德爾曼,我們只知他名叫維克多,一臉憤世嫉俗懷才不遇之氣,抱怨世界不賞識他的寫作才華,總是把法國最高貴的龔古爾文學大獎頒給一些蠢材。莎拉對他一見鍾情,當夜攜手到他簡陋的公寓;當醉酒沉睡的維克多早晨起來時,看見莎拉在閱讀修改他的作品,力圖使之更加完善。原來,莎拉是文學博士,有很高的鑒賞力和藝術品味。
從此,他們開啟了分分合合、相愛相殺的漫長婚戀旅程。四十多年,峰谷跌宕,到120分鐘全片結束之處,他們的愛情與婚姻的現實,足以叫人三觀盡毀!其間有出軌、有吸毒、有離婚、有亂交,甚至有謀殺!如果你站在忠誠堅貞、不離不棄的「古典愛情」角度看。然而,就是這樣一部電影,一俟上映即獲得了此片肯定會有一種天地倒置的違和感。影評界的廣泛好評,當代影評人稱之為「前衛的愛情」。換言之,現今之世,愛情就應該「進化」成這番模樣。 看看影片是如何表達這種前衛的吧。
這二人不成為一體
與近代哲學強調個人的「獨立」、「自由」相呼應,當代藝術紛紛高揚個人意志,本片中男女主人公,分別帶著強烈的個性進入婚戀關係,他們再也不是「二人成為一體」的親密依存。問題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是無法捏合在一起的,所以,所謂「現代愛情」就只能是一個幻影,可能存在於某個瞬間,卻不能持久。維克多愛莎拉,但這愛一點不影響他的花心,即使結了婚也不肯有所收斂。在莎拉艱難分娩的同時,他就在醫院廁所裡,跟頭一次見面的女人搞上了。離婚、重婚,他們的關係反復枯榮。重婚後,維克多依舊風流不歇,晚年執教大學就與傾慕其名的女學生發生姦情,甚至帶回家來。
相比之下,似乎莎拉十分委身於他們的關係。從頭到尾,莎拉憑魅力與才智調度二人關係,起主導作用。初識之際,維克多一度想分手,莎拉欲擒故縱,立即勾引維克多的哥哥,激起維克多強烈的醋意,喚回他的愛;之後,他們吵吵鬧鬧的婚姻終於在一天觸礁,心理變態的維克多居然招來男妓,讓其與莎拉前戲......此後,他們雖然再次復婚,裂痕仍在,性亂依舊,而衝突卻冷下來,因為莎拉不在乎了。
隨著影片的情節不斷展開,許多懸疑次遞揭開,原來,莎拉的意志才是這婚姻核心,與其說這是她對維克多的愛情,不如說這是她一己的願望。從這個意義上說,莎拉的愛情不關乎他們兩人的關係,其實只是她單方面的滿足,如此,維克多的個性與意志幾乎可以忽略,如一只充氣娃娃。
這愛裡充滿了懼怕
維克多不傻,作為作家,他本能地意識到他所遇見的這位女性是他難以駕馭的,他又愛又妒,躲閃回避,就像他對心理醫生說的那樣,「我愛她,但怕她會閹了我。」所以,他結識莎拉後很快離開她。他們 這種從開始就是時聚時散的模式,奠定了之後一生的相處狀況:既不捨相離又不能相容。
莎拉的強大,使得維克多極度自卑,男性的自尊又令他竭力隱藏真實的內心,這種矛盾幾乎貫穿維克多此生;他把這些感受宣洩在自己的作品中,從對母親的冷酷剖析,到對家庭和妻子的不滿,人如其文。這樣的作品是帶著毒性的,它果然間接導致了母親的死亡,也撕裂自己的家庭。自卑加上猜疑,以及他的喜新厭舊,令維克多心裡虛空、患得患失。為了平衡二人關係,他甚至直接告訴莎拉:「我允許你一年有一兩次出軌的行為。」
婚姻裡,人性的弱點和罪性都如留在身體裡的刺一樣,不斷讓婚後的日子疼痛。不但維克多的不忠心會傷害二人的關係,就連他的好處-成功的作家-也並不能帶來益處,版稅給了他滾滾金錢,富裕了這個家,同時也敗壞這個家,豪奢的生活讓二人越離越遠。吸毒、出軌、援交,婚姻已經潰爛之至。
這愛裡沒有了真實
維克多不僅愛上了莎拉,也愛上了她的猶太出身,甚至乾脆想像自己就是個猶太人,他以莎拉的姓「阿德爾曼」為新作署名;當然,他還有另一個考慮,把自己打扮為特殊族裔身份(就像演員為引人注目,取個別致的藝名一樣),以引起評論家注意,從而快速成名。從此他以「猶太人」的身份面世。
果然,一向不名的他暴紅起來,「阿德爾曼」的新作大獲成功,做夢都不敢想的龔古爾獎頒給了他!在電視記者追訪時,他對著鏡頭向莎拉求婚。他們沉浸在新婚的美滿與成功的喜悅之中。蜜月真是甜美如蜜啊,維克多蒙上莎拉的雙眼,帶她飛跑,故意靠近馳來的車輛,二人尖叫並瘋狂大笑!現在他們是阿德爾曼夫婦了(即影片名)!
多年後,越過歲月的山丘,年過七旬的維克多患上老年癡呆症,神志日漸迷糊。不記得女兒,不認識莎拉,朝莎拉喊婚外戀女學生的名字。莎拉帶他重遊蜜月度假的海濱,這次,是莎拉反過來蒙上維克多的雙眼,讓他一直前行,看他走向海岸的百米高崖......
回到片頭,阿德爾曼失足墜崖而死,引起一陣對這位名作家的回顧紀念之潮。採寫獨家報導的記者敏銳地注意到,阿德爾曼的作品呈明顯不同的風格,似乎與莎拉分合相關。於是,藉莎拉的回憶觀眾赫然發現,原來,多年來一直是莎拉幫助,並且代替維克多寫作,也是莎拉要求維克多在書稿署上自己的姓氏。莎拉詭秘一笑:「我已經有了一個讀者了,他是我所愛的男人」。誰是真正的作家阿德爾曼?
年度最佳愛情片
這樣一部若早生幾十年一定會招人痛駡的「愛情片」,投進後現代的池塘,竟激起一片興奮的漣漪。有人嚮往地說:「這才是一生一世!」有評論甚至開脫說,莎拉選擇讓維克多死掉,竟是愛到極致的表現,不願意看到所愛的人暴露他的軟弱和無能。人們讚美和欣賞這種帶有危險、毒性、邪魅的愛情,稱之為年度最好的愛情片,理由是「愛情怎麼可能一塵不染?相互嫌棄、怨恨、撕扯了很久,但依然能夠相處一生,才是真正的愛情」。嗚呼!
《聖經》告訴人,是上帝設立了婚姻,因此婚姻成為男女之間具有神聖性的至為親密關係,並將上帝對人的愛隱在這愛情的奧秘中。離開了上帝的啟示,人們可以理解成淫亂、敗壞婚姻,卻根本不可能明白甚麼是真正的愛情。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