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醫生何處尋？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二零二二年十二月

今年3月多倫多萬錦廣場出現了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幾百人在商場中排隊，人龍甚至排至室外，目的只為登記看一位能說中文的家庭醫生。當中有人在清晨7時趕來，但登記表格早已派完，據聞更有人通宵排隊等候，這種情景仿如當年香港人在公立醫院輪候派籌等看門診，既無奈又焦慮。一直以來，加拿大不論貧富人人就醫的公共醫療系統廣受世人稱道，然而，隨著年長一輩的家庭醫生紛紛退休，新一代醫科畢業生又不願接棒，家庭醫生嚴重不足，全國各地都出現所謂的「孤兒」病人，身心飽受煎熬，加拿大烏托邦式的醫療系統是否已瀕臨崩潰邊緣？

登報章廣告找家庭醫生

沒有家庭醫生，並不只是華人社會的特有現象，任何族裔、年紀的加拿大人都有機會遇上。

今年8月卑詩省一名兒童語言學家莫特（Janet Mort）在報章上刊登廣告，為其82歲的丈夫尋找醫生，以能為他開藥單。莫特指丈夫病情複雜，最近更曾接受腦部手術，需要服食9種處方藥物，但他的家庭醫生在去年聖誕節退休，之後一直找不到家庭醫生，處方藥物到期後，也再沒有醫生為他開藥。莫特用盡了各種方法，在卑詩醫療轉介系統中已登記超過一年，仍然沒有任何回音；她也嘗試找非預約診所（Walk-in Clinic），每天早上8時30分開始不斷打電話，但總是不能接通，然後很快就會聽到「今天預約已滿」的電話錄音，莫特表示這樣的情況由去年聖誕開始已經如此。期間丈夫病情反復，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決定登廣告求助，更表示願意付上合理賞金。莫特的廣告在網上引起了廣泛關注，收到了數百封電子郵件。皇天不負有心人，幾天後，維多利亞的一名醫生終於同意接受她丈夫為他的病人。

成功轉介家庭醫生重酬

莫特的做法引來其他病人的仿效，今年9月溫哥華一名男子舒斯特（Gary Shuster）在報紙刊登廣告尋找家庭醫生，任何人只要能成功轉介他看家庭醫生，即可獲酬金5,000元。舒斯特患有一種罕見的代謝疾病，需要醫生的持續監察，否則他的腎臟可能會受損而要入院留醫。當他在溫哥華市中心的家庭醫生結束診所時，一個針對高危病人的項目通知他，找替代醫生的事可能需要6個月才會有眉目，為此舒斯特感到萬分焦慮，他見到莫特夫婦登報找醫生的成功案例，於是依樣畫葫蘆，更出重賞增加成功機會；同樣地，登報後他也收到很多回音，大部分人都不是為賞金而來，最終他也找到了家庭醫生。舒斯特本身兼具美國國籍，他回來加拿大的部分原因，是為了享用免費醫療，但經過這件事後，他擔心這個系統正在走向崩潰邊緣。

千方百計不讓自己生病

重病的人要依賴家庭醫生的監察，但即使是健康正常的人，沒有家庭醫生生活也不好過。2018年，麥克尼爾（Simon McNeil）夫婦從多倫多搬到愛德華王子島過鄉村生活，但他們從未預料到找家庭醫生竟是這樣困難的，他們搬去後即在省政府登記輪候家庭醫生，起初被告知需要等上2年，但後來又被通知要等上4年，現在更變成是8年。現階段他們要看醫生，又或需要醫生開處方藥，就會到非預約診所去，但在過去兩年，這些非預約診所的每日診症名額，往往在開門後幾分鐘就告滿。現在他們的唯一選擇就是請假，在急症室排上幾小時隊去看醫生，又或是自費在網上看醫生。麥克尼爾太太稱，這種經驗令人非常沮喪，為此也改變了家庭的生活模式，他們為了不要看醫生，千方百計不讓自己生病，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留在家中哪裡也不去。

根據加拿大統計局（Statistics Canada）的最新數據，2019年，近500萬12歲以上的加拿大人沒有家庭醫生，佔總人口14.5%，其中以魁省（21.5%）、卑詩省（17.7%）、沙省（17.2%）的比例最高。在年齡和性別方面，16至34歲的年齡組別佔最多人沒有家庭醫生，男性近三成沒有家庭醫生，女性也有兩成。民調機構安格斯列特（Angus Reid Institute）今年9月更發表報告，指近半的加拿大人在看醫生的事上經歷困難，包括33%的人不能在一星期內能看到醫生，以及17%的人根本就找不到醫生。

可能錯過治病最佳時機

以上是3年前的情況，而經過最近3年的疫情，離職的醫生更多。根據多倫多聯合健康組織（Unity Health Toronto）在9月發表的論文，安省約3%的家庭醫生（385名醫生）在2020年3月至9月期間停止執業，高於2010年至2019年期間每年1.6%的家庭醫生離職比例。據估計，有17萬名患者失去了初級保健服務。大量醫生計劃退休，加上醫科畢業生不願入行，估計到了2025年，單單安省已可能超過300萬人沒有家庭醫生，情況預料比3年前更加嚴峻。

根據加拿大醫學協會（Canadian Medical Association）的數據，2021年，招聘網站上發佈了2,400個家庭醫生職位的廣告；而之前一年，只有1,400多名醫生入行。2021年，32%的醫學畢業生選擇家庭醫學，低於2015年的39%。與此同時，現在家庭醫生的平均年齡是49歲。

加拿大醫學協會主席史密特醫生（Katharine Smart）在一份協會的聲明《必須解決嚴重的家庭醫生短缺問題》（Critical family physician shortage must be addressed：CMA）中指出，家庭醫生短缺的問題已敲起喪鐘，問題假如得不到解決，後患無窮。他坦言：「如果找不到家庭醫生，病人就會湧去急症室，使醫療保健系統的其他部分不堪重負。」

除了對急症室造成壓力外，沒有家庭醫生對個人健康也會造成影響，假如沒有家庭醫生的定期診治，病人的健康情況無從監察，也可能錯過某些疾病的最佳診治時機，當病人最終被送到急症室時，病情往往更為嚴重複雜，需要更強化的治療。這對病人沒有好處，對醫療保健來說，也不是最有效益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