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去歸來
人生,到了一個階段,會很懷念那曾等不及飛離開的暖窩,忽然很想歸去,但那暖窩可能已不復在。
被溫暖覆蓋著的感覺
我喜歡坐在陽光斜鈄從落地窗,曬進室內的樓梯級上看書。
我愛把車子開到海邊停在沙灘旁,坐在暖暖的車廂內,遠眺海洋慢慢走過的船隻。
我喜愛那被溫暖覆蓋著的感覺,這一定與嬰兒在媽媽懷裡安全地被保護著,又或是跟嬰兒由被子緊緊裹著的暖和舒服感覺一樣--舒坦的、心中無慮、無懼,只有窩心的暖流伴著詳和柔細的呼吸。
人生就是一步一步的學習,如何離開這個暖窩,走出溫室,步向世界。從父母放開的手中,小孩踏出的笫一步搖搖欲墜,但笫二步已經是奔跑向前了;到了青少年,則大部份想飛,飛離開一個他們認為束縛的家,或要飛離父母溫暖的巢穴,往那遙遠的地方,尋覓人生的新樹椏。
兄弟姊妹早離巢遠去
我們兄弟姊妹都是十多歲便離巢遠去的,當時是六、七十年代,移民潮未興起,香港的大學也少,我們八兄弟姊妹,一個一個的離開年邁父母飛往外國,留下弟弟和姐姐照顧老爸老媽,至今心中仍很感激他們的犧牲。爸爸去世後,姐姐一家去了英國,弟弟是最後一個離巢往美國的。因此,弟弟與爸媽最親,他唸大學時,媽媽香港、美國兩邊各住半年,每到那邊都會擠住在弟弟和他室友的柏文內。
媽媽雖然年紀大了,但慈愛、開朗、活潑,弟弟的同學都很喜歡她。中國同學會開派對,弟弟也會帶她出席,同學們都喜歡跟媽媽玩,找她傾訴愛情路上的樂與怒。媽媽1993年在香港去世,也是弟弟抱著她的骨灰回美國下葬的。
媽媽離世已二十年,自己都一把年紀,但時有思念她,會喃喃細語地對在心中的她說:媽媽我很想念你!
不忍把你留下皆因愛
弟弟在他的博客中翻譯了Corrinne May 唱寫的 Fly Away歌詞,說很能代表他懷念的心情。
「她問我:你甚麼時候回來?
當我看著飛機升起,我很明白沒有清楚的答案,夢想會把我帶到那裡。
當我還是跌撞著學爬行時,她就看顧著我,
小時候,她就是我的世界,
現在讓我離開,我知道她的心在淌血,
但她還是對著我說,『你高飛吧,把你的目光放得高遠,我會為你走的每一步禱告。
雖然知道你的遠離會讓我心碎,
但我太愛你,不忍把你留下。
寶貝,你飛走吧。』秋葉掉進初春裡。一個下午,斑白銀髮的爸爸來電說:
『快回來吧,我們需要你。』
當我看到她躺在她的床上,
脆弱如嬰兒,蒼白如飄浮於空中的天使,
抱著她,我流著淚。『你高飛吧,把你的目光放得高遠,我會為你走的每一步禱告。
雖然知道你的遠離會讓我心碎,
但我太愛你,不忍把你留下。
寶貝,你飛走吧。噢!我太愛你,不忍讓你留下......
寶貝,你飛走吧......飛走吧......』」
做父母的為兒女做了暖窩,希望一生讓他們在窩內豐衣足食,為他擋風遮雨,但人生是要每一個人自己經歷和建造的,懂得何時讓兒女飛去的父母是出於愛,知道何時父母需要你飛回來的兒女,也是出於親情和感激。
人生,到了一個階段,會很懷念那曾等不及飛離開的暖窩,忽然很想歸去,但那暖窩可能已不復在。所以,珍惜!
香灼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