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識廬山之樂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

有人給我看一塊翡翠，說：有專家鑑定證書。我反覆看了幾眼，通透碧綠，不知它價值幾何，但我看到的，與街頭的膺品差不多。在這塊翡翠面前，我流露了對玉石認知的貧乏。我的無知，會使我把寶看成草，即使珍寶現於眼前，也會不識好歹。

我想，佩戴如此一塊翡翠，跟佩戴一塊三數十元的飾品，究竟有何分別呢？前者會讓人生敬？後者貽笑大方？顯然，這世界，看重表面，先敬羅衣的人比比皆是，促使許多人努力在貴價物質檔次中為自己打造高等價值。然而，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人，豈是憑其衣飾而定其價值的呢？我慶幸對玉石無知，讓我得以不從物質出發，也因而引申至不從銀碼去看人事物的價值。

其實，我說，有些東西，你認識它，就會被它支配；你不認識它，卻反能支配它。無知，倒反是佳。此話怎講？不懂玉石，即使佩戴十元八塊的石頭，也是快樂―因為這是我支配玉石。懂了玉石，戴塊萬元翡翠仍心有所戚―因為知道萬元翡翠實非名貴的不快樂在支配著我。一句話：不識不懂，就無從比較；不比較，就是福氣。

蘇東坡說得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其實，我們都在盧山―我知道，我身在「不識」的盧山，那就一切都好。既是不識玉石，那，十元一塊的石頭，已可橫看成嶺；八元一塊的石頭，亦可側看成峰。十元八塊的東西，都能展現「遠近高低各不同」的美態。「不識廬山真面目」的妙處，是在於「不識」。不識玉石真面目的人，不管價高價低的任何一塊玉石，都能讓自己樂在其中。我的盧山，是不識玉石、不重銀碼、不重名牌、不重物質的盧山。我能享自得之樂，只緣身在此山中啊！所以，有些無知是會使人得福的。不識，就不會被物質支配；不識，我就能支配我的快樂。

李鴻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