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困幽谷
人在生活中遇到打擊,精神情緒會受影響,可能導致抑鬱,如果不及早醫治,長期拖延下去,最終也許會成為嚴重的精神心理病患者,無法走出幽谷。本文主人翁斯德長困幽谷的境遇,令人心痛。
情場失意 行為怪異
斯德是獨女,自幼隨父母從香港移民來加。她在專上學院畢業後,任職油公司,後來交上男朋友,正要談婚論嫁,豈料男友突然提出分手;失戀初期叫她傷心欲絕,後來變得情緒低落,不能工作,把自己關在房子裡,母親每日為她送上飯菜,斯德漸漸出現了許多怪異行為。
首先,斯德把幾個裝滿廢紙垃圾的皮篋,寄給香港的親友,叫他們啼笑皆非。跟著冬天來到,她又將積雪裝滿了幾十個垃圾袋,放在後院,春天溶雪後,垃圾袋便四處飛,成為區內「奇景」,住在隔壁的父母屢遭投訴。
求助警察 勸喻就診
黃先生夫婦目睹女兒的狀況,心知不妙,力勸她見醫生,可惜斯德不予理會。在束手無策之際,黃太太走到市中心的警局求助;她把一張20元鈔票塞進警員手中,指手劃腳地示意,警員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便打電話來中信求助,讓黃太太跟我解釋。原來黃太太是想給警察先生一點「茶錢」,請他勸喻女兒去看醫生。警員明白後也想多瞭解一些,於是決定接我同往,充當翻譯員。汽車抵斯德家,按鈴良久也無人開門,只見所有玻璃窗均貼上報紙,終於還是黃太太用鎖匙把門打開。
斯德約30多歲,樣貌娟好,但面無表情,穿著看來是久未洗滌過的牛仔褲和恤衫;見到我們,顯得有點驚奇,馬上便問:「你們來做甚麼?」警察連忙解釋:「你媽媽覺得你不能照顧自己,恐怕是健康有問題,所以請我們來帶你去見醫生。」她一口拒絕:「我很好,沒有問題,不用見醫生。」我則以社區服務員的身份說:「我可以與你聯絡嗎?」她立刻回答:「用不著了!我不會接聽任何電話,因為我知道有人在偷聽我講話。」如是交談了好一會,不得要領,我們只有離開,轉移到黃太太家傾談。黃先生是一名退休廚師,他同樣懇請警察,帶女兒去見醫生,但警員解釋,除非斯德有暴力行為,否則無法硬把她送進醫院治療。離開前,我把中信的服務簡介和自己的名片留下,告訴他們如有需要,可以跟我聯絡。
自此以後,每年3、4月間,黃太太都帶來他們一家的資料,接受中信的報稅服務。見面時,我總會問及斯德的情況,她只是搖頭嘆息說:「還是老樣子。」過了幾年,得知黃先生中風,我也曾到醫院探望他。後來黃先生去世,黃太太更孤苦伶仃,獨自一人照顧女兒。
2008年7月的一個中午,黃太太十萬火急打電話求助,請我給她叫救護車,送斯德到急症室。由於當時正在忙著準備暑期學生補習事宜,無法抽身前往,於是立刻請丈夫去看個究竟,並予以幫忙。他回來說,斯德的房子堆滿雜物、空氣污濁、一股惡臭撲鼻而來,衛生環境極差;黃太太發現斯德近日厭食,以致瘦骨嶙峋、精神不振,當日連說話和起床的氣力都沒有,令她驚慌不已,覺得需要送她到醫院去。後來救護車到場,斯德抗拒、警察出現,經過一番擾攘,才成功把她帶走。
歸家無期 母親失望
過了一些日子,黃太太又要求我到醫院當翻譯。多年未見斯德,我簡直認不出她來;年逾50的她,目光呆滯、木無表情、說話或行動的能力都沒有了,真是可憐!她被安置在精神科的病房,醫生說她拖延太久,病情嚴重,出院無期;而母親年老無力照顧,要讓政府成為斯德的託管人。
醫護人員投訴,黃太太視女兒像三歲小孩,吩咐她不要隨便吃醫院提供的食物,也不要跟任何院友交往,因為認為他們全是瘋子,會加害與她;醫護人員極為不滿,覺得黃太太有腦退化現象,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竟要出動保安人員,硬把黃太太拖走,以免影響他們的護理工作。黃太太愛女心切,這當然令她既失望又憤怒。如是者,斯德在醫院住了一年多,後來被送到一個小鎮的療養院去。這一來,黃太太焦急非常,因為路途太遠,無法去探望女兒,幸好有一名好心義工願意陪同她,又教她坐長途巴士,這樣才解決了問題。兩年後,斯德被調回卡城一間長期護理院,黃太太不用再長途跋涉去看她,方便多了。
母親年邁 不知前路
我最後一次見黃太太是在2012年,她已經接近80歲,體力和精神大不如前,思想有點混亂,處處顯得多疑。女兒從前住的房子是空著的,她自己則獨居在另一房子,似乎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又沒有立下遺囑,真擔心她一旦病倒不知怎麼辦。
我自兩年前退休後,就沒有見過黃太太,近日聽說她的腦衰退日益嚴重,也入住長期護理院,只希望她與女兒能朝夕相見,這可能也是她唯一的安慰吧。
劉龔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