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空前的反貪大劇-評電視劇《人民的名義》
古裝戲橫行熒屏已經很久了,打開電視唯見褒衣廣袖,不是前朝君臣後宮嬪妃,就是江湖高人武林豪強,而關乎當代社會政治的作品,空缺達13年。在這樣的背景下,電視劇《人民的名義》橫空出世,直擊當下發生在人們眼前的現實,一時之間,反響如潮,在零宣傳情況下,收視率竟然蓋過春晚;網絡上,此劇同樣收效驚人,上線二十餘天,點擊率超過一百億次,街頭巷尾人人熱議,成為「現象級」文化事件。
表現力度強烈 內容豐富廣闊
《人民的名義》劇情圍繞著一個虛擬省份-漢東省的反腐風暴漸次展開,揭示了當今中國社會各界的種種問題,不僅涉及省委市委等高層官員,更直指背後中央一級的國家領導。劇集設定大膽、人物眾多、表現力度強烈、內容豐富廣闊,實為幾十年來中國影視界僅見,被一些人稱為中國的「紙牌屋」。
值得注意的是,此劇多數重要情節都有真實的事件背景。全劇開始之際,是身為最高檢察院反貪局幹部的侯亮平,正在調查管理國有資源的處長趙德漢。這位官小權大的趙德漢,住在一個破舊居民樓裡,衣著寒酸,吃著一碗平民食品炸醬麵,看上去簡直是難得的清官。當查處取證進行到了最後時刻,觀眾驚呆了:在趙德漢的另一處居所,冰箱裡、壁櫥中、床墊上,全擺滿了成沓的現鈔,高達億元!此情此景,即取材於一名國家能源局副司長的實例,為表現清廉,該司長每天騎自行車上班,查抄時從他家中起出的現金量逾一噸,總數超兩億,為清點這些錢燒壞了幾部點鈔機。再如,官商勾結導致國企「大風廠」上千職工持械與政府對立,沖突中釀成火災。這一情節無法不讓人聯想到近年來不斷發生的抗拆遷事件,以及天津爆炸案。至於劇中「漢大幫」「秘書幫」,與現實中令計劃的「西山會」及官場的「秘書現象」亦十分相仿;而漢東省委副書記高育良背後有國級老領導趙立春撐腰,與中國近年的反腐大案(如周永康案)有雷同之處。《人民的名義》正是與現實高度契合,而且所揭露的「級別之高、案件之大」超出人們預期,再加上「台詞尖銳」,「場景震撼」,因而受到民眾的強烈歡迎。
第一功臣編劇 把握老練純熟
《人民的名義》的編劇周梅森當不愧此劇第一功臣,五十多集的長劇,波瀾起伏,期間個人的命運、政局的動蕩、官員的掠奪、底層人民的無告......幾乎概括了當代中國社會的方方面面。其中尤其精彩的部分,集中在官場廝殺、官商博弈上,所有這些,編劇的把握都老練純熟。劇中京州市副市長丁義珍,在某神秘人物的暗助下,巧妙施以反偵察手段,成功從拘捕前脫逃,飛往海外,整個過程驚心動魄。男主人公侯亮平深入山水集團,與對手祁同偉並山水集團女老板高小琴互相試探,藉文革樣板戲《沙家浜》裡「智鬥」一場,道出各人心聲,高小琴以阿慶嫂的口吻,打探侯亮平的政治背景:「他們,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一語雙關,意味深長,一段戲中戲,設計得巧妙妥貼。
演員表現出色 演繹入木三分
應當說,此劇成功與眾位演員的出色表現分不開,幾位主要演員幾乎達到了「表演無痕」的境界,對角色演繹得不露聲色又入木三分。如張志堅飾演的省委副書記高育良,前半部分一副學者型官員的風采,儒雅深沉、涵養持重,且又氣場強大,舉足輕重;之後,當他的偽善一面被撕開後,看上去雖然風範不改,音容如前,但意味暗變,不經意間透出老謀深算的陰險,整個過程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這個角色實在是《人民的名義》眾生像中,塑造得最為立體、複雜的人物。此外,如吳剛所扮演的「達康書記」更是成了「網紅」,他表演的截圖被做成「表情包」,火遍網絡。祁同偉、高小琴的表演亦堪稱完美,賦予角色以鮮活的靈魂與生動的色彩。
綜覽全劇,我們看到創下了十多年來國產電視劇的最高收視記錄的《人民的名義》,確實是一部認真求實的精心製作。
符合官方要求 局限非常明顯
作為符合官方意識形態要求的紅色正劇,《人民的名義》的局限也是非常明顯的。一方面,編劇受到影視審查的體制約束,另一方面,也受制於其自身的思想認知。最典型的就是,此劇在人民的立場上,竭力批判官場腐敗惡習,但對腐敗形成的根源則避而繞行;暴露了官員秉持特權結成利益集團,但主人公反貪過程中,依然離不開特權手段。劇中塑造的好幹部易學習,因不善討好上級,二十多年不能晉升,新來的省委書記賞識他,他立刻就坐上市長之位-社會進步的盼望,依然是等待「青天」。如此一來,所謂「刮骨療毒,壯士斷腕」的反腐,最後都是政治操作,喪失了真正的社會改革意義。
編劇意料不到的應該是,全劇最後,腐敗分子高育良、祁同偉、高小琴等人倒下了,不僅沒有產生拍手稱快的效果,反而引起人們深深的同情。他們從極貧寒的底層一路奮鬥,最終仍敵不過卑賤的出身,在這個社會中被注定的命運,他們的自殺與被抓,令人唏噓不已。全劇結束時,觀眾非但沒人相信反腐成功了,而是更加認同特權體制,認為這不過是一場「你方下台我登場」的「權力的遊戲」。
天下沒有別名 可以靠著得救
《人民的名義》播出後,網上討論十分熱烈,不少劇評藉此劇而大力強調,制度建設即民主體制的必要性。應當說,這種分析表面上看是突破了青天明君的傳統文化觀念,似乎是一種「進步」。實際上,這樣的選擇不過是從信任「人」,轉到信任「制度」,換了一個崇拜的偶像罷了。《歷史的終結》以為「自由民主制將成為所有國家政府的唯一形式,而且是最後的形式」,作者福山把西方民主制當成是人類的歸宿-然而,美國大選對整個社會的撕裂,以及至今仍不能平息的動蕩,已經隱約透露出其制度的式微。
問題的根源與解決方案都不在這裡,個人不可靠,制度也並不可靠。還是使徒彼得那句話最準確:「除他以外,別無拯救,因為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因此,關鍵不在乎「人民的名義」,而在乎耶穌之名。
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