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地平線旅程的激情-讀汪國真詩三首
今年4月26日,中國當代詩人汪國真因肝癌於北京301醫院逝世。他是一位特別為年輕人所喜愛,影響甚大、爭議性亦大的當代詩人;民意調查顯示,在「人們所欣賞的當代中國詩人」中,在1949年後出生的詩人裡面,他名列第一。到底詩意情義道義,給了我們這代人甚麼影響呢?筆者就他的三首詩,談談粗淺的感受。
《熱愛生命》
我不去想,
是否能夠成功,
既然選擇了遠方,
便只顧風雨兼程。
我不去想,
是否贏得愛情,
既然鍾情於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誠。
我不去想,
身後會不會襲來寒風冷雨,
既然目標是地平線,
留給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
未來是平坦還是泥濘,
只要熱愛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生命遠方 目標是地平線
我激情地響應熱愛生命,因為所有生命都有一個神聖的來源-造物的上帝。上帝在創造萬物和生命時,說了七次「看這些是好的」,生命是好的!我認同熱愛人的生命,因為人是有靈魂的受造物,人為萬物之靈,人是上帝按自己的形象和樣式造出來的。人至深的痛苦,不在於飢渴的肉體不能被滿足,
而在孤獨破碎的靈魂不能被撫慰。
中國從上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至今不到40年,精神世界經歷了兩個階段,一是前期對祖國及個人前景美好的憧憬:「再過二十年,我們重相會,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麼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啊,親愛的朋友們,創造這奇跡要靠誰?要靠我、要靠你、要靠我們八十年代的新一輩!」-《年輕的朋友來相會》歌詞;二是進入90年代後,改革進入深層、難處,市場經濟帶來好處,也伴隨著負面影響後,人們的精神進到一根筋奔成功,「一切向錢看」的執著又焦灼的狀態,而詩人卻淡看成功,選擇了生命的遠方,目標是地平線。
精神追求 生命裡的地平線
這是當代詩的一股新潮。80年初,北島、舒婷、芒克、顧城引領新詩潮,觸動了反思歷史,揭露黑暗的神經。我當年讀北島,「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貴是高貴者的墓誌銘......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讀顧城:「我不代表歷史、不代表那最高處發出的聲音,我來了,只因為我的年齡......不要追問太陽,它無法對昨天負責。」而後,後朦朧詩興起,海子的詩尋求民族傳統與人類,詩與真理之融合,但有較濃的絕望和死亡的氣息,也生澀難懂,大眾不易接受。
在國家民族力量和社會人心敗壞都快速上升、個人財富迅速增加、政治淡化、人們既心潮澎湃、心氣高漲,但精神目標迷漫的情況下,汪國真詩意般引出生命的「地平線」-人生精神追求的遙遠目標,無疑成為大多數人最能共鳴的曲調。意大利浪漫主義詩人萊奧帕爾迪曾也寫到地平線,「多親切啊,這座孤獨的山,還有這道籬笆擋住視線,遮住了大部分終極的地平線。」不同的是,萊奧帕爾迪的地平線有宗教上終極的意味,「顯現了遠方的無限空間,呈現了超人間的安寧和最深的寂靜......我回憶起了永恆......我的思想啊,在這無限中沉沒。」你心裡追求的地平線是哪一種呢?
浪漫愛情 要嫁就嫁給幸福
汪國真對於愛情的描寫,有浪漫,更是一往無前的追求。他謳歌的是「勇敢地吐露真誠」,在他的《嫁給幸福》中,更是「就像飛向火光的飛蛾,甘願做烈火的奴隸」。汪詩效李商隱的警策,卻遠離其感傷的情和相思之苦,好像「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喻守真評論:「很有好景不常良緣多阻之意。」今日之愛情,已被技術工具、拜金主義、消費主義、成功至上、快速生活節奏等,重重圍追堵截、摧殘污染,那種婉約、柔情、千回百轉蕩氣迴腸、細膩,那種「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的愛情,已成「國寶熊貓」。汪國真對愛情體驗複雜的描述,也只能是「在一往情深的日子誰能說得清,甚麼是甜、甚麼是苦」-《嫁給幸福》。說不清楚就別說了吧,明天還要上班打拚、掙錢還房貸、帶孩子上無數的補習班呢!然而,詩人堅定於愛情的追求,不僅僅是感覺,乃是意志的抉擇,而且不以成敗論英雄,「既然鍾情於玫瑰,就勇敢地吐露真誠-《熱愛生命》。只要確定了就義無反顧,要輸就輸給追求,要嫁就嫁給幸福」-《嫁給幸福》。」
神聖愛情 生命的光明追求
聖經中雅歌中女子是沙崙的玫瑰花、是谷中的百合花,她對愛人唱:「愛情,眾水不能熄滅,大水也不能淹沒,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就全被藐視。」(雅歌8:7)神聖的愛情進入聖潔美好的排他性婚姻,在愛情婚姻的園中,「要給我們擒拿狐狸,就是毀壞葡萄園的小狐狸」(雅歌2:15),不要讓小二、小三侵入,這點汪詩中沒有談到,是個缺乏。不過,這種對美好愛情追求的意志,比那種把愛情婚姻放在事業之後的人性異化,比那種放蕩在嫩模包圍中的下作誇耀,不知高尚多少!
汪國真的詩,是在愛中對生命的光明追求。柏拉圖把詩人當成騙子,以及傳播謬誤悲觀的態度,真是膚淺。不過,汪詩講熱愛生命,主要講熱愛人的生命,沒有講到其他的生命,這又是個很大的缺陷。中國古詩對大自然有傳神的描寫,基督教古代作品中的美學觀和對自然世界的熱愛,緊密相連。因為「每一獨一的受造物都有上帝充滿、都是一本關於上帝的書,每一受造物都是上帝的一個字」。
權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