劏房
我的童年是在一棟三層高的唐樓度過-擠逼,那是外在的環境;貼近,卻是裡面的感覺,那些居於「劏劏副房」年代的珍貴片段,至今仍留心中。
當年,我們住的是頂樓單位,給分隔成四個房間-頭房(又稱「騎樓房」)和尾房的面積較大、光線充足,夾在其中的是兩個密封的中間房,另在走廊兩旁還有一排上下格的「床位」,大小住客加起來足有二十四人。全層樓只有一個公用的廚房和衛生間,但似乎未聽過有甚麼不愉快事件發生。更奇怪的,是以柴煮食的煙燻氣味並不討厭,同時也沒有爭用廁所的煩惱,因為要真是「急」不及待的話,仍可在「私人空間」解決。老實說,那年頭大家都窮得只剩下一口氣,留著來幹活還嫌不夠,哪會花精神在芝麻小事上?
同屋的幾個同齡孩子,感情很是要好,彼此照應,從不打架。最開心是大夥兒上天臺去跳大繩、玩波子、跳飛機......更興奮的,是替「包租婆」(房東)鄧師奶撿新鮮雞蛋、收取菜乾和鹹魚。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就是,在八歲那年母親生病,矮小的我端來凳子到廚房去剁肉,一不小心,菜刀落到指頭上,鮮血直湧,哭聲震天,幾位好鄰居立刻前來救援,搶過肉塊,快刀完成,那碟「愛心」肉餅之美味,記憶猶新。脫貧之後,每家人的生活和住房環境無疑都得以改善,可惜彼此的關係反而變得生疏隔膜!
移民加國,不少人都覺得住房空間真夠大,甚至大得有點浪費。要是一家人的心不親不近,再大的地方都只是個寒宮;如果住房小,彼此的心可以靠近些,那麼住擠一點又何妨?
李鄭玉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