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無還有

號角月報加拿大版 二零一四年六月

以下是一個四歲的小靈精跟他爸爸的對話。爸爸問：「你今天在學校可有想念我？」孩子不假思索地回說：「有！」「那你想我些甚麼呢？」小人兒聳聳肩膊說：「Nothing！」爸爸裝作失望地調侃他：「Nothing就是甚麼也沒有了！」出乎意料的辯白是：「Nothing means something（似無還有）！」

這個聰明絕頂的孩子，一語道破親情微妙含蓄之處--似無還有、似是無情卻有情。我們上一代的父母輩，幾乎都不擅用言語和動作去跟子女表達愛意；在他們的觀念裡，那些肉麻的「我愛你」或熱情的擁抱，不過是開放的洋人用以逗人的伎倆，不宜仿效。難怪好些同輩朋友聊起兒時往事，都會異口同聲說，印象中從沒被父親攬抱過；換言之，在傳統疏離的面具下，大家總有缺少「那一塊」的遺憾。

其實，在很多父親們低調、沉默、無語的底層，卻隱藏著一種似無還有的感情、一份樸實無華的真愛。父愛雖無言，但往往在他們那深沉複雜的眼神中，透出千言萬語的關愛，要是子女能精妙地解讀這些含蓄的情感表達，感悟這種無言的內涵、這種無聲的理解和溝通，肯定會在愛的寶山中發掘到更多。

當年，母親因病在醫院住了差不多一個月，我天天從早到晚守候床前陪伴。父親每踏入病房，總是一言不發，搖頭嘆氣。初時，以為他擔心老伴的健康情況，所以我的安慰總是隨著他的嘆息之後送上。後來，他按捺不住，紅著眼抛下一句：「我心痛你，這段日子太辛苦了！」此言一出，父愛大大刺激到我的淚腺，強抑多時的情感，一下子都傾瀉出來。

父愛留痕似無還有，若不細意去找便不易尋見，因為它們都滲在一些平凡的小事裡，如淡淡的白開水，卻永遠最貼心，最對口味。

李鄭玉珊